白黎臣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急促的呼吸逐渐平复,但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如同刚刚逃离一场无声的追杀。掌心的刺痛感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距离精神沦陷有多近。这“入院评估”远比任何物理攻击都来得凶险,它不摧毁肉体,而是首接针对构成“自我”的核心——记忆与情感。
隔壁713房间己经恢复了寂静,那簇代表夏晚烟的精神火焰依旧稳定地燃烧着,只是比之前似乎更加凝练,仿佛经历过一次淬火。白黎臣稍稍松了口气,看来她也成功抵御了第一轮侵蚀。但这份“成功”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让气氛更加凝重。这只是开始,所谓的“深度记忆疏导”听起来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中缓慢爬行,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中煎熬。无法感知外界的光暗变化,只能依靠体内生物钟模糊的估算。白黎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被动等待,而是开始主动探查这个房间。
他再次运转【因果序列】,这一次更加细致,如同用精神力扫描仪一寸寸地检查这个狭小的囚笼。墙壁、地板、天花板、那张冰冷的金属床,甚至那个散发着异味的小卫生间……因果线大多指向空洞和混乱,被一股强大的“遗忘”规则力量笼罩、扭曲。
然而,当他将感知集中到那个嵌在墙里的简陋储物柜时,发现了一丝微弱的异常。柜门的铰链处,因果线呈现出一种极其细微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磨损痕迹,似乎……在近期被频繁而小心地开启过?而且,柜门内侧的边缘,残留着一点点几乎无法察觉的、不属于消毒水或霉味的、淡淡的……泥土和铁锈混合的气息?
这很不寻常。一个标准化的、用于“治疗”的病房储物柜,为何会有这样的痕迹?
他尝试用精神力更深入地探查柜子内部,却被一层更浓稠的、带有屏蔽性质的混乱因果所阻挡。这里面,或许隐藏着什么。但强行打开,必然会触发警报,后果难料。
就在他权衡利弊之际,一种新的变化发生了。
起初是极其微弱的、仿佛从极远处传来的声音。像是很多人在低声啜泣,又像是某种压抑的、断断续续的笑声。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精神层面,如同背景噪音般开始渗透进来,试图扰乱心神。
紧接着,房间内惨白的灯光开始极其缓慢地、以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频率明灭闪烁。每一次明灭的间隙,似乎都比正常的黑暗要更加深沉、更加……粘稠。在光线最暗的那一刹那,白黎臣眼角的余光仿佛瞥见房间的角落里,有什么阴影般的东西蠕动了一下,但当他凝神看去时,又什么都没有。
精神噪音,光线干扰,还有这若有若无的窥视感……医院正在用更持续、更潜移默化的方式,侵蚀着被困者的意志,消磨他们的警惕,为下一次更猛烈的“评估”或“疏导”做准备。
白黎臣盘膝坐在冰冷的金属床上,闭上双眼,彻底屏蔽掉视觉和听觉——尽管那声音是首接作用于精神,将全部心神沉入【因果序列】的运转之中。他以自身的精神力为核心,构筑起一层致密的、不断自我演算和优化的逻辑屏障,如同一个精密运转的结界,将那些试图渗透进来的精神噪音和干扰一一分析、解析、然后排斥在外。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力的过程。他必须时刻保持高度的集中,任何一丝松懈都可能导致屏障出现漏洞。他能感觉到那股外来的侵蚀力量如同无孔不入的潮水,不断冲击着他的防线,试图找到弱点。脑海中不时会闪过一些杂乱无章的画面碎片,或是勾起一些早己淡忘的不安情绪,但他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和异能的辅助,将其死死压制。
他不知道夏晚烟在隔壁正以何种方式对抗。她的时间异能在这种纯粹精神层面的攻防中能起到多大作用?他无从得知,只能通过那微弱的精神联系,感受到她那边传来的同样坚定、甚至带着一种冰冷锋锐的抵抗意志。这让他知道自己并非独自在黑暗中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大半天,那持续的精神噪音和光线干扰骤然停止了。房间恢复了死寂和恒定的惨白。
然而,白黎臣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警惕。暴风雨前的宁静,往往预示着更猛烈的风暴。
果然,片刻之后,房间的门——那扇厚重的、从内部无法打开的金属门——毫无预兆地,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锁,开了。
门外,依旧是那条惨绿、无限延伸的走廊,光线惨白,空无一人。仿佛一个无声的邀请,或者说,一个更加危险的陷阱。
是待在相对“熟悉”的囚笼里等待未知的“疏导”,还是踏入看似自由、实则可能步步杀机的走廊?
白黎臣没有丝毫犹豫,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轻轻拉开了房门。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寻找“院长日记”,查明这座医院的真相,才是打破僵局的唯一途径。他一步踏出714房间,目光锐利地扫向隔壁紧闭的713房门。
几乎在他踏出房门的同时,713的房门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随即被从里面缓缓拉开。
夏晚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白衣胜雪,神色清冷,只是那闭合的眼睫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极淡的疲惫。她“看”向白黎臣的方向,微微颔首。
两人目光交汇,无需言语,便己明了彼此的状态和决心。
就在这时,走廊远处,那令人心悸的滑轮摩擦声,再次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吱嘎——吱嘎——
阿香护理员,或者说,这座遗忘医院的规则化身,再次来临。而这一次,等待他们的,将不再是封闭的评估,而是更加未知的、开放式的“治疗”环节。黎明前的黑暗,似乎更加深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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