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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洗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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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713号病房门在身后沉重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丝光线和声响时,夏晚烟仿佛踏入了一个绝对的静默领域。空气中弥漫的消毒水味似乎更加浓烈了,混杂着一种陈年尘埃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精神能量腐朽后的甜腻气息。她没有急于动作,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后,如同一株在暗处生长的白色植物,用全身的感官去“触摸”这个空间。

与白黎臣依赖因果逻辑推演不同,她的感知更接近于一种沉浸式的“阅读”。时间在她周围不再是线性的河流,而是层层叠叠的、可供翻阅的“书页”。她能“听”到墙壁里钢筋水泥缓慢收缩的呻吟,“闻”到床单上无数前任居住者留下的、早己干涸的恐惧与绝望的“气味”,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那些如同浮游生物般、不断试图渗透进来的“遗忘”规则的微弱涟漪。

这个房间,是一个被精心打造的“洗涤”容器。

她走到那张冰冷的金属床边,指尖拂过粗糙的床单。瞬间,无数破碎的、充满扭曲痛苦的画面涌入她的感知——有人在床上蜷缩哭泣首至麻木,有人用指甲在床沿刻下无法辨认的记号,有人在这里被无形的力量抽走珍贵的记忆,最终变成眼神空洞的躯壳……这些时间的“残渣”堆积在这里,无声地诉说着此地的残酷。

她松开手,那些杂乱的影像如潮水般退去。她需要保持清醒,不能被这些外来的负面情绪干扰。她走到房间中央,盘膝坐下,并非冥想,而是将时间异能的感知范围收缩到极致,如同一个精密的时间雷达,专注地扫描着自身内部的时间流,构筑起一道坚固的防线,抵御着外界无孔不入的侵蚀。

就在这时,阿香护理员那平板的声音通过墙壁上的喇叭传来,下达了“回想遗憾”的指令。几乎同时,一股更具针对性的精神力量如同冰冷的探针,试图刺入她的意识深处。

遗憾?

夏晚烟闭合的眼睫纹丝未动,内心却泛起一丝冰冷的涟漪。她的遗憾……太多,也太沉重。与哥哥们失散前最后的拌嘴?未能及时洞察谢知宴温和面具下的真实意图?还是更早以前,家族中那些因她这双“非常”的眼睛和异能而投来的异样目光?

这些念头刚刚浮起,就被她以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按下。她很清楚,一旦顺着这股力量沉溺下去,就会被拖入无尽的悔恨漩涡,最终被这里的规则同化、洗刷。

她将感知聚焦于“现在”,聚焦于自身时间流的稳定。那些试图撬动她记忆的外来力量,在她稳固的防御前,如同海浪撞击礁石,虽然持续不断,却难以真正撼动其根本。她能“看”到那些精神力量在她意识外围徒劳地冲刷、变形,试图找到缝隙。

然而,这医院的规则远比想象中狡猾。它似乎察觉到强攻无效,转而开始进行更细微的渗透。一些极其模糊的、仿佛来自遥远过去的温暖片段开始在她感知边缘闪烁——是夏晓风爽朗的笑声,是夏夜雨笨拙却关切的叮嘱……这些是她内心深处最珍视、也最脆弱的记忆锚点。

一股强烈的酸楚瞬间涌上鼻腔。坚守的意志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动摇。

就在这刹那,她敏锐地捕捉到,房间内的时间流速出现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常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趁着她心神那一瞬间的缝隙,试图加速或扭曲她自身的时间流!

想强行让我“遗忘”或“跳过”某些关键节点?

夏晚烟心中冷哼一声。玩弄时间?这正是她的领域!

她立刻调动时间异能,不是对抗,而是“抚平”。如同最精密的织工,将被扰乱的自身时间线迅速梳理、修复,使其恢复平稳流动。那股试图渗透进来的异种时间力量,在她更精纯、更本源的操控下,如同冰雪遇阳,瞬间消融瓦解。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凶险程度丝毫不亚于白黎臣所经历的。当阿香护理员宣布评估结束,建议“深度记忆疏导”时,夏晚烟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气息平稳,只有额角渗出的一层细密冷汗,昭示着刚才那无声交锋的激烈。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继续维持着内外的平衡,同时将一部分感知延伸出去,如同无形的丝线,轻轻触碰着隔壁714房间。她能“感觉”到白黎臣那边传来的、同样高度集中且稳定的精神波动,像黑暗中另一座坚固的灯塔。这让她冰冷的心底,悄然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安心感。他……也守住了。

当房门锁舌弹开的声音传来时,夏晚烟缓缓转回头。她知道,暂时的封闭结束了,接下来将是更复杂的局面。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丝毫未乱的衣袍,拉开房门。

走廊里,白黎臣也刚好出来。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她便感知到了他状态尚可,以及那份与她相同的、探寻真相的决心。

活动室里,面对其他玩家几乎崩溃的情绪和阿香护理员冷酷的“药物治疗”演示,夏晚烟始终保持着沉默。她更多是在“观察”。观察其他玩家精神被侵蚀的程度,观察阿香护理员行为模式中可能存在的规律,也观察着白黎臣如何试图稳定人心,引导方向。

当白黎臣分析白板上的字迹时,她的注意力则完全集中在那块白板之后的墙壁上。别人看到的是癫狂的字句,她“看”到的,却是墙壁后面那极其微弱、但确实存在的空气流动所携带的“时间痕迹”——那痕迹很新,与周围陈旧停滞的时间流格格不入。

“这后面……有风。”她出声提示,声音清冷,却像在死水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然而,阿香护理员对那名玩家的强制注射,像一盆冰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微小希望,也让活动室内的恐惧达到了顶点。夏晚烟“看”着那个瞬间变得麻木空洞的玩家,感知着他身上时间流几乎陷入停滞的状态,袖中的手指微微蜷缩。

这种强制“遗忘”,是对生命最根本的亵渎。

她必须更快地找到答案。目光再次落回那块白板,落在那句被反复描画的“院长……他知道一切”上。院长室,那里或许不仅有日记,更有终结这一切残酷“治疗”的关键。她的时间异能,或许能在那里“读”到这座医院最原始、最真实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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