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寒离开了。
没有斥责,没有惩罚,甚至没有再多看她一眼。他只是烧毁了那封信,留下那句冰锥般刺骨的话,便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门外,仿佛只是顺手捻灭了一盏碍眼的灯烛。
可对赵灵月而言,那封信的灰烬,却像是她所有希望与生机的坟墓。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指尖触碰到的,是那一点尚有余温的纸灰。细微的、黑色的灰烬沾在她白皙的指尖,如同一个无法磨灭的耻辱和绝望的印记。眼泪早己流干,喉咙里堵着硬块,连呜咽都发不出来。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种空洞的、无边无际的死寂。
青禾跪在一旁,脸色惨白,浑身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墨影离去前那毫无温度的一瞥,让她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公主……奴婢该死……是奴婢没用……”青禾的声音破碎不堪。
赵灵月缓缓摇头,动作僵硬。不怪青禾,怪她自己太天真,竟以为在这座被沈惊寒一手掌控的钢铁囚笼里,还能找到一丝缝隙。父皇?皇宫?那些曾经的依仗,如今看来是多么遥不可及,多么可笑。沈惊寒用最残酷的方式告诉她,在这里,他的话就是唯一的法则。
那一夜,赵灵月睁着眼首到天亮。窗外一点点由暗变明,却照不进她心底分毫光亮。恐惧并未消失,反而沉淀成一种更深的、近乎麻木的绝望。反抗的念头被彻底碾碎,她像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望着铁笼外的天空,却再也生不出飞翔的欲望。
次日,她病倒了。
或许是惊吓过度,或许是心力交瘁,或许是秋寒入体。她发起低烧,头晕目眩,浑身绵软无力,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青禾急得团团转,想去请大夫,却被赵灵月死死拉住手腕。她眼中是惊弓之鸟般的恐惧:“别……别去……不要惊动他……”
她怕。怕请大夫又会引来沈惊寒,怕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触怒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她只想缩在角落里,像一只受伤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祈祷不要被猎人发现。
然而,这座侯府里,又有什么能瞒过沈惊寒的眼睛?
傍晚时分,房门再次被推开。夕阳的余晖将来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赵灵月的床榻前。
沈惊寒来了。
他依旧是一身玄衣,神色淡漠,手里却端着一只白玉碗,碗里盛着深褐色的药汁,热气袅袅,散发出苦涩的气味。
赵灵月缩在被子里,看到他,本能地往后一缩,将脸埋进锦被,只露出一双写满惊惧的眼睛。
沈惊寒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少女蜷缩的身影单薄得可怜,脸色苍白,唇瓣干裂,烧得有些迷糊的眼神里,只剩下纯粹的害怕。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药碗递到她面前。
“喝掉。”命令简短,不容置疑。
赵灵月看着那碗浓黑的药汁,胃里一阵翻腾。她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是治病的药,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惩罚?就像那杯被倒掉的“避子汤”一样?她死死咬着下唇,摇了摇头,将身子缩得更紧。
抗拒是下意识的,是身体在极度恐惧下最后的自我保护。
沈惊寒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几分。一旁的青禾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要跪下来求公主听话。
就在空气即将凝固成冰的时候,沈惊寒却并没有像处置李嬷嬷那样发作。他盯着赵灵月看了片刻,忽然在床沿坐了下来。
这个举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隐在暗处的墨影,气息都似乎微顿了一下。
沈惊寒用空着的那只手,探向赵灵月的额头。
他的指尖带着秋夜的凉意,触碰到她滚烫的额头时,赵灵月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他的眼神定住。
他的手掌很大,指腹有习武留下的薄茧,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生硬。但他确实是在试她额头的温度。这个过于亲昵且与他本性截然不符的动作,让赵灵月完全愣住了,连害怕都暂时忘了。
试过温度,沈惊寒收回手,目光重新落回药碗上。他用汤匙轻轻搅动了一下碗里的药汁,然后舀起一勺,递到赵灵月唇边。
“不苦。”他说。声音依旧是冷的,但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戾气,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耐心,或者说,是一种不容反抗的坚持。
赵灵月怔怔地看着他。逆光中,他俊美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那双总是寒冰覆盖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她看不透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是戏弄?是怜悯?还是另一种更可怕的算计?
她该喝吗?喝了,是不是就意味着彻底的屈服?可是不喝……她不敢想象后果。
勺沿碰到了她干裂的嘴唇,微烫的药汁气息钻入鼻腔。她看着沈惊寒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杀意,没有怒火,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必须完成的任务。
或许……这真的只是治病的药?
在极度的恐惧和虚弱中,人的意志变得无比脆弱。求生的本能,以及对眼前这个男人复杂难辨的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期待,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一丝。
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张开了嘴。
温热的、苦涩的药汁流入喉咙,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沈惊寒看着她咽下第一口,没有说话,继续舀了第二勺,第三勺……他的动作依旧算不上娴熟,甚至有些笨拙,但异常坚持,首到一碗药见了底。
喝完药,赵灵月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虚软地靠在枕头上,微微喘息。
沈惊寒放下空碗,站起身。他垂眸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伸手,用指节蹭过她嘴角残留的一点药渍。那动作快得几乎像是幻觉,带着一种粗糙的、不经意的触碰感。
“睡吧。”他丢下这两个字,转身离开。
房门被轻轻带上,房间里只剩下赵灵月和惊魂未定的青禾,以及那弥漫不散的苦涩药味。
药效很快发作,赵灵月觉得浑身暖了起来,昏沉之感袭来。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她脑中混乱地闪过几个念头:他为什么亲自来喂药?他指尖的温度,为何不像他的人那样冰冷?那句“不苦”……是骗人的,药很苦。
但比药更苦的,是她此刻的心境。她终究,还是在他的强权下,低下了头。
这一次的妥协,是绝望的终点,还是另一种囚笼生活的开端?那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疯批”驸马,偶尔流露出的异常,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沉睡中,赵灵月的眉头依旧紧紧锁着,仿佛在预示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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