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质子院的木门就被“咚咚”敲响，声音又急又重，震得门框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
姬满刚练完一套剑，额头上还沾着汗，听见敲门声，手里的木剑顿了顿——这时候不会有送食物的宫女来，侍卫也很少主动敲门，除非是有急事。
“公子，我去看看。”忠叔赶紧放下手里的柴火，擦了擦手，快步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
门外站着两个穿墨色铠甲的侍卫，不是之前守在质子院门口的那两个，看铠甲上的纹路，像是王宫侍卫房的人。领头的侍卫见门开了，语气算不上好，但比之前的巡逻侍卫客气了点：“姬满在不在？奉大王令，召他入宫，陪王族子弟读书。”
忠叔心里一紧，回头看了眼姬满，压低声音问：“侍卫大哥，这……入宫读书是好事吧？不会是有什么陷阱吧？”
“哪来那么多废话！”侍卫皱了皱眉，“是大王的命令，你家公子要是不去，就是抗旨！赶紧让他收拾收拾，跟我们走！”
姬满走过来，拍了拍忠叔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然后对着侍卫拱手：“劳烦侍卫大哥稍等，我换件衣服就来。”
回屋换衣服的时候，忠叔跟在后面，小声念叨：“公子，你可得小心点啊！那些王族子弟肯定看你不顺眼，说不定会故意刁难你，你可别跟他们起冲突，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知道，忠叔。”姬满从布包里翻出一件稍微整齐点的青衫，这件是他从周族带来的，袖口和领口都缝补过，但比身上这件练剑穿的干净些，“爷爷说‘观商虚实’，跟他们一起读书，正好能看看商族的子弟是什么样的，也能听听宫里的消息，是好事。”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摸了摸胸口——贴身的衣袋里藏着那块从祭灵宫墙外捡的小石子，石子上还沾着点淡淡的桃花香，是上次见白灵那天掉在地上的。他当时偷偷捡起来，藏在衣袋里，每天都摸一摸，像藏着个小秘密。
“对了，忠叔。”姬满系好衣带，又从书里翻出一片压平的桃花瓣——是他昨天在院子里捡到的，不知道被风吹来的还是怎么来的，“我走了之后，你别担心，要是有人来刁难，你就说我入宫了，等我回来再说。”
忠叔接过桃花瓣，小心地夹在自己的衣襟里，眼圈有点红：“公子，我等着你回来吃午饭，我给你熬小米粥。”
“好。”姬满笑了笑，转身跟着侍卫往外走。
走出质子院，天己经亮透了，太阳刚爬过宫墙，把金色的光洒在青石板路上。宫道上己经有了行人，宫女们端着水盆匆匆走过，侍卫们巡逻的脚步声“哐当”响，远处还传来王族子弟读书的声音，朗朗的，却没什么精气神，跟周族子弟读书时的认真劲儿完全不一样。
“走快点！别磨磨蹭蹭的！”侍卫在前面催着，脚步迈得很快。
姬满跟在后面，眼睛却没闲着——他注意到宫道两旁的侍卫比平时多了不少，尤其是往祭灵宫方向的路段，每隔几步就有一个侍卫站着，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眼神警惕地盯着来往的人。他心里明白，这是帝乙还在防着他，怕他靠近祭灵宫，怕他跟那位“圣女”接触。
越往王宫深处走，宫道两旁的宫殿越气派，雕梁画栋，屋顶上铺着琉璃瓦，在太阳下闪着光。路过一处宫殿时，姬满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好像是商王的儿子在跟大臣吵架，说“周人就是来求和的，凭什么让他们的质子跟我们一起读书”，声音又大又横。
侍卫好像没听见似的，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姬满心里冷笑了一下——商族的王族子弟，就这点眼界，难怪商军在边境会打败仗。
走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前面的宫道突然拐了个弯，姬满的脚步猛地顿住——他看见前面不远处，就是祭灵宫的宫墙！
宫墙比上次见的时候更高了，青灰色的砖墙上爬着点青苔，墙头上插着的铜刺在太阳下闪着冷光。墙内的桃花枝探了出来，粉白色的花瓣被风吹得飘落在宫道上，像铺了一层薄薄的雪。
就是这里！上次他跟白灵隔着窗户说话的地方！
姬满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手心有点出汗。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眼神紧紧盯着祭灵宫的窗户——窗户关着，窗纸上贴着玄鸟的剪纸，不知道白灵在不在里面，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外面的脚步声。
“你怎么走这么慢！”前面的侍卫回头，见姬满落在后面，皱了皱眉，“快点！读书的地方快到了，别让王子们等急了！”
“来了。”姬满应着，脚步却没加快多少。他侧耳听着，想听见宫内传来白灵哼歌的声音，想听见她的说话声，可除了风吹桃花的“沙沙”声，什么都听不见。
他的目光扫过窗户，一遍又一遍，希望能看见那道白色的身影，希望能看见窗纸动一下，哪怕只是一点点。他摸了摸胸口的小石子，心里默念：子白灵，我来了，你在吗？你还记得我吗？
就在这时，他看见窗纸好像动了一下！
不是风吹的，是好像有什么东西贴在窗纸上，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又不动了。姬满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脚步停住，死死盯着那扇窗户——他好像看见窗纸上映出一道模糊的白色影子，小小的，像是有人扒在窗沿上，正往外面看。
是她！一定是她！
姬满的嘴角忍不住往上翘，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飞快。他想喊她的名字，想跟她说“我是姬满，我来看你了”，可他不敢——旁边有侍卫，要是被听见了，不仅他会受罚，白灵也会有麻烦。
他只能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窗户，希望白灵能看见他，希望她能知道，他来了。
“你还愣着干什么！静澜先生的故事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侍卫不耐烦地走过来，伸手想拉姬满，“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
姬满赶紧收回目光，跟着侍卫往前走，可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那扇窗户还是那样，窗纸上的白色影子好像还在，正望着他的方向。
“下次，下次我一定再来。”姬满在心里说，“下次我一定跟你说上话，跟你说周族的桃花林，跟你说糖人的味道。”
走过祭灵宫的宫墙，姬满的心里还暖暖的，刚才那道白色影子，像一道光，照亮了他在商都的压抑日子。他摸了摸胸口的小石子，石子好像也更暖了点，跟白灵的玄鸟玉玦一样，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又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读书的地方——一座叫“崇文殿”的宫殿，殿外种着几棵高大的柏树，树干粗壮，枝叶茂密。殿门口站着几个穿锦衣的少年，看起来跟姬满差不多大，应该就是商族的王族子弟。
看见姬满过来，那些少年都停下了说话，眼神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带着轻蔑和敌意。
“哟，这就是周族来的质子啊？”一个穿红色锦衣的少年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姬满的青衫，嘴角撇了撇，“穿得这么寒酸，也配跟我们一起读书？”
旁边的几个少年都笑了起来，声音刺耳。
姬满没理他们，径首往殿内走——他知道，跟这些纨绔子弟争吵没用，只会让他们更嚣张，爷爷教他“忍一时风平浪静”，现在还不是跟他们计较的时候。
“站住！”红衣少年伸手拦住姬满，“谁让你进去的？我们商族的崇文殿，也是你这种周人能随便进的？”
姬满抬起头，眼神冷了点：“是大王的命令，让我来陪各位读书。你要是有意见，可以去跟大王说，别在这儿拦着我。”
红衣少年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周族质子敢跟他这么说话，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你敢跟我这么说话？信不信我让侍卫把你拖出去，打你五十杖？”
“我信。”姬满语气平静，“但你要是打了我，就是抗大王的命令，到时候，你爹也保不住你。”
红衣少年气得脸都红了，伸手就要推姬满，旁边的一个穿蓝色锦衣的少年赶紧拉住他：“别冲动，他说的是实话，要是让大王知道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红衣少年狠狠瞪了姬满一眼，松开手：“算你运气好！进去可以，但你记住，在崇文殿里，别跟我们说话，别碰我们的东西，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姬满没再说话，径首走进殿内。
殿内摆着几张案几，案几上放着竹简和毛笔，还有几个装着墨水的陶罐。最前面的一张案几是空的，应该是老师坐的地方，后面的案几上己经坐了几个少年，都跟红衣少年一样，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
姬满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案几上的竹简蒙着层灰，显然是没人用的。他没在意，拿出自己带来的《周易》，放在案几上，慢慢翻开。
刚翻了两页，就听见前面的少年们在小声议论：
“你看他那样，还带自己的书，真以为自己是来读书的？”
“我听说周族的人都穷得吃不上饭，他带来的书肯定是用树皮做的。”
“别跟他说话，免得沾了他的穷酸气。”
姬满假装没听见，专心看着书。竹简上的字是爷爷亲手刻的，每一笔都很认真，看着这些字，他好像又回到了周族的书房，爷爷坐在他旁边，教他读《周易》，教他“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他知道，现在他就是在“待时而动”，在商都忍辱，在崇文殿观察，都是为了将来能回到周族，能帮爷爷做更多的事，能让周族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当然，他心里还有个小小的期待——期待下次再路过祭灵宫墙外，期待能再看见那道白色的身影，期待能再跟那个叫子白灵的姑娘，说上几句话。
他摸了摸胸口的小石子，嘴角又悄悄往上翘了翘。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竹简上，落在他的青衫上，暖暖的，像白灵玄鸟玉玦的温度。
而祭灵宫里，白灵还扒在窗沿上，望着姬满离开的方向。
刚才她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赶紧跑到窗边，扒着窗缝往外看，刚好看见那个穿青衫的少年走过来——是姬满！他真的来了！
她看见他放慢脚步，看见他望着窗户的方向，心里又暖又慌，赶紧把脸贴在窗纸上，想让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她看见他被侍卫催促着往前走，看见他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舍不得。
“他真的来了。”白灵小声嘀咕，手里攥着那块玄鸟玉玦，玉玦暖暖的，心口的暖意也更明显了，“他是来入宫读书的，以后说不定还会路过这里。”
乳母走过来，看见她扒在窗沿上，赶紧拉她下来：“灵儿，你怎么又在窗边待着？跟你说过多少次，别总往外面看，要是被大卜看见了，又要骂你了。”
“乳母，我看见他了。”白灵拉着乳母的手，眼睛亮闪闪的，“我看见姬满了，他来入宫读书，路过咱们祭灵宫了！”
乳母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赶紧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别让别人听见！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许提那个周人的名字，不许想他！你是圣女，不能跟他有牵扯！”
白灵点点头，虽然有点委屈，但也知道乳母是为她好。她摸了摸胸口的玉玦，心里想着：没关系，我知道他来了就好，以后他还会路过的，我等着他。
窗外的桃花还在飘，阳光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一层金。祭灵宫的宫墙很高，却挡不住两个少年心里的牵挂，像春天的种子，在悄悄发芽。
(http://www.220book.com/book/ML1N/)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