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要一个孩子？
顾年说得倒是轻巧。
再要一个孩子，我的顾萌就会回来了吗？
“顾年，我只要顾萌！”
我挣脱他的怀抱。
许久之前，他的拥抱是我可望不可及的梦想，可是现在，它却成了我的地狱。
他的温暖是最恶劣的凌迟，一遍一遍提醒我：“苏安安，你知道顾年为什么会抱你吗？因为你失去了顾萌。你没了顾萌，所以他可怜你，他怜悯你，他才施舍你拥抱。”
可是谁稀罕他的拥抱！
谁稀罕啊！
“顾年，你要了我的命！”
我仰头质问他，
“那天你已经回来了，你为什么不上楼？你为什么不上楼啊，你如果上楼，我的宝宝就不会死！她是被活活冻死的啊！在你关心别人儿子的时候，她在挨冻，她孤独地待在冰雪里，想要等她的爸爸，却只等来了死神，顾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顾年的脸色更加惨白：“对不起……”
他捂着脸蹲在地上无声痛哭：“那天，我听到宝宝喊我爸爸了……可是我接到了电话，我……我不是个东西，我为什么没有上楼？”
我动作顿住：“你听到她喊你了？”
“……是，对不起。”
我站在原地像个疯子一样哈哈大笑，我把顾萌的骨灰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扑向顾年就去掐他的脖子。
“顾年，是你杀了我的女儿！你把她还给我！”
顾年没有挣扎，躺在地上看着我，眼神悔恨痛楚到了极致。
这时，有人将我从顾年身上推开了。
我跌倒在地抬头，是周婉。
周婉看着我，眼里划过一抹快意，然后又冷笑道：“苏安安，明明是你的错，关顾年什么事？你不是在家吗？你为什么不怪你自己？是你自己没有看好顾萌的！是你的错！”
“周婉！”
顾年从地上起身：“你滚！你给我滚！”
他又伸手来扶我，我将他一把推开，眼泪却不流了，我怔怔看着前方。
“是啊，周婉，你说得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我说：“我可是铁人啊，宝宝都夸我是世界上最厉害的铁人，可是铁人为什么会生病啊？”
“我为什么要生病啊……都是我的错，我如果不生病，就不会害死我的宝宝。”
“啊对，对，对……杀人凶手是我，我才是杀人凶手……我为了我求而不得的万幸，我为了一个根本不爱我的男人，断了女儿的生路！”
“我是杀人凶手，我是杀人凶手！”
“安安！你不是，不是你的错！”
顾年紧紧搂着我，他哭得好大声：“不是你的错，安安，是我对不起你和宝宝，安安，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爱你，我爱你，我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帮周婉了，我发誓，我已经和她说好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帮她了……”
9
我的精神开始变得恍惚。
我仿佛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到我父母和顾年争执。
梦到骄傲如顾年跪在地上磕头道歉。
梦到洁白的葬礼。
梦到我发疯发狂。
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梦到。
再次睁开眼，我被顾年搂在怀里。
房子，不是我们新婚搬进去的别墅，换了一处大平层。
不过我是不会在乎住处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年。
他瘦了不少，神色也很憔悴，长睫下有淡淡的青黑色，明显睡眠也不好。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我却有些害羞，心里想着，太好了，他终于主动抱我了。
他抱着我，我也想抱抱他。
我抬手环绕上他的腰，他睫毛一颤，慢慢睁开了眼。
“……安安？”
他的声音在打颤，带着浓浓的不确定性，仿佛我是一只蝴蝶，稍不注意就会飞了。
我有点奇怪他这个语气，羞涩笑了笑：“老公，我们要个宝宝好不好？从明天开始备孕好不好？”
他似乎怔了一下，我在他肩头蹭了蹭：“我们都结婚一年多了，可以要孩子了，昨天我妈还打电话催我来着……”
他猛地将我抱紧，一言不发。
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沉闷，许久，他低低应了一声：“好。安安，我们要个孩子。”
我对我和顾年的孩子，有许多憧憬，甚至可以说，这种憧憬很早就存在了：“名字我都想好了，你要不要听一听？”
顾年闭上眼睛，一副不忍看我的表情：“嗯。”
“如果是女孩子，就叫顾萌，萌萌哒的萌，如果是男孩子，就叫顾易，容易的易，好不好？”
“……好。”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回答？”
顾年睁开眼看着我，重复道：“……好。”
可他眼底很红，像是要哭了。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个好可爱好可爱的小天使。
小天使穿着白色公主裙，有一对纯净的小翅膀，她从天而降飞落在我的怀里，在我的怀里娇滴滴地撒娇，一声又一声地喊我：“妈妈，妈妈……”
第二天一早爬起来，我就网购了很多女婴用品。
顾年看我一直玩手机，没忍住凑过来。
我激动地拉着他一件一件东西地介绍，介绍完毕，坚定地告诉他：“老公，我们会有一个女儿，这是宝宝托梦告诉我的！她是个很可爱的小天使呢！”
接下来，我和顾年就开始了我们的造人计划。
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和顾年结婚以来的一年多，我们一直相敬如宾，虽然做着夫妻的事，但平时动作算不上过多亲昵。
可是从造人计划开始，顾年就变得特别黏我。
他恨不得每天都和我待在一起，还会和我说从来不曾说过的情话，像是要证明什么似的一次次说爱我。
就连洗澡和穿衣，他都要亲自帮我做，每次都让我忍不住红脸。
唯一想要吐槽的就是，他每天都很卖力，看上去却很疲惫，事后抽烟的时候，身上还有浓烈的颓败气息。
我心想不成啊，顾年还这么年轻就这样了，得补补，于是我又给他买了一堆补肝补肾各种补的东西。
快递到家，我把它们堆在顾年眼前的时候，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爆发了。
这一次，倒有点像个身强体壮的年轻人。
……
我觉得自己好幸福啊。
有很多次早上醒来，我侧身看着身边的顾年，偶尔会恍惚觉得这是一场飘在云端的梦。
就算我将他抱紧，我也随时可能从云端上跌下来，摔个粉身碎骨。
10
我的直觉没有错。
我果然从云端摔了下来。
摔得比粉身碎骨更惨。
因为我的灵魂已经碎无可碎。
我是行尸走肉，是一团腐烂的肉，肉里长满了蛆，它们蠕动着嘲笑着我的臭气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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