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局。
当这个词在凌尘的脑海中浮现时，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被逼至绝境后，所燃起的、近乎疯狂的怒火。
她低头看着怀中那个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的少年，他的生命，他的存在，都在为了履行一道冰冷的、来自他母亲的指令而消散。再抬头，是那个高高在上、即将对自己执行“格式化”的、自称为“牧羊人”的造物主程序。
何其荒谬！何其讽刺！
无论是创造了“反基因”的沈清越，还是设下了“清理程序”的播种者，他们都在用各自的方式，决定着她和司夜爵的命运。他们就像是两个高明的棋手，而她与司夜爵，从始至终，都只是棋盘上，可以被随意牺牲的棋子。
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的生命，要由你们来定义？
凭什么我们的羁绊，要被你们判定为“污染”？
凭什么我们的未来，要成为你们计划中，一个冰冷的注脚？！
不。
我绝不接受！
一股前所未有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叛逆，如同火山般，在凌尘的胸中轰然爆发！那股纯粹的“白色火焰”，在这股极致愤怒的燃料催动下，瞬间燃烧到了顶点！
“你说，我们是‘共生’……”凌尘缓缓地，抬起了头，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穿透一切逻辑壁垒的、决绝的意志，“你说，这是‘污染’……”
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此刻竟仿佛燃起了金色的火焰，死死地，盯住了那个纯白色的水晶巨人。
“那么今天，我就让你看看……”
“这份‘污染’，究竟能绽放出……怎样的光彩！”
话音未落，凌尘做出了一个让“夜莺”，甚至让那高维的“牧羊人”，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她没有去构建任何防御，也没有试图逃离。
她主动地，彻底地，向怀中那个正在自我消散的、代表着“终结”的源头，敞开了自己的全部！
她将自己那颗燃烧着“白色火焰”、承载着G.O.D“创生”之力的核心，毫无保留地，主动地，迎向了司夜爵体内那股正在疯狂吞噬一切的“零度主权”！
这不是寻求庇护，这是……主动融合！
“凌尘！你在做什么？！你会死的！”夜莺的尖叫声在指挥中心响起，“两种完全对立的法则核心首接触碰，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消！你们两个会瞬间，从这个宇宙中，彻底消失！”
然而，凌尘对夜莺的警告，充耳不闻。
她的意志，她的灵魂，她的一切，都己经沉浸在了那个即将触碰到“绝对零度”的、惊心动魄的瞬间。
滚烫的火焰，撞上了刺骨的寒冰。
“创生”的法则，拥抱了“终结”的宿命。
在那一瞬间，凌尘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撕裂成了无数个碎片。一半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宇宙大爆炸的原点，感受着无尽的生命与信息的诞生；而另一半的灵魂，则坠入了宇宙终结的那个奇点，体验着万物凋零、一切归于死寂的永恒。
痛苦。
一种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源于存在本身被撕裂的剧痛，席卷了她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精神。
但她，没有退缩。
她咬着牙，忍受着这足以让神明都为之崩溃的折磨，用自己那顽强的“白色火焰”，像一根坚韧的丝线，死死地，将自己与司夜爵那即将溃散的存在，捆绑在了一起！
她想起了，在那段来自于“罗塞塔石碑”的古老记忆中，看到的一幕。
在宇宙诞生之初，在“播种者”出现之前，“有”与“无”，“生”与“死”，并非对立，而是一种混沌的、同源的状态。
是“播种者”为了进行“实验”，才强行将它们分离开来，定义了规则，划分了界限。
而牧羊人，就是这个规则的……守护者。
那么，要打破规则，唯一的办法，就是……回归到规则诞生之前的、那个混沌的“原点”！
“回来……”
凌尘的意识，在撕裂的痛苦中，对着司夜爵那即将消散的灵魂，发出了最深情的呼唤。
“不要走……回到我身边……”
“我们……本就是一体！”
她的意志，她的情感，她对他的所有眷恋与不舍，化作了最强大的粘合剂。
那股原本只想将一切归于“零”的冰冷法则，在接触到这份滚烫的、不讲任何道理的情感之后，那股失控的、暴走的趋势，竟然奇迹般地……平息了下来。
它仿佛，找到了自己失散己久的另一半。
它不再是单纯的“终结”，而是在凌尘那“创生”的火焰中，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
下一秒。
奇迹，发生了。
在牧羊人那冰冷的、逻辑化的“视线”中。
它看到，那两个原本应该被轻易“格式化”的异常体，他们的存在形态，正在发生着一种……它资料库中，从未记载过的、颠覆性的……蜕变！
吟风辞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凌尘的金色火焰，与司夜爵的冰蓝寒气，没有对消。
它们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开始相互交融，相互缠绕。
金色与蓝色，光与暗，生与死，在这一刻，失去了界限。
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种全新的、既非金亦非蓝、既非光亦非暗的……灰色的、如同混沌星云般的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仿佛蕴含着一切温度。
它没有形态，却仿佛能演化出一切形态。
它静静地燃烧着，却让周围的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细微的悲鸣。
司夜爵那原本己经变得透明的身体，在这股混沌火焰的包裹下，重新变得凝实。他依旧昏迷着，但那股自我消散的趋势，己经彻底停止。他与凌尘，被这团火焰，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气息同调，命运共鸣。
他们，真正地，化作了一个无法被分割的、全新的“共生体”。
【……警告。】
【检测到未知存在形态。】
【‘记录者’与‘修正者’融合，生成……无法定义之‘逻辑悖论’体。】
牧羊人那宏大的意念，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类似于程序卡顿般的凝滞。
它那由无数水晶多面体构成的“手臂”，再次抬起，对准了那团灰色的混沌火焰。
这一次，它凝聚出的，不再是五道法则之线。
而是一整张，由亿万道白色法则交织而成的、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天罗地网！
这张网，足以将一颗恒星，都从概念层面，彻底“格式化”！
【悖论必须被修正。】
【启动……最高权限……‘根源’抹除！】
白色的法则之网，当头罩下！
然而，面对这毁天灭地的一击，那团灰色的混沌火焰，只是，轻轻地，摇曳了一下。
然后，一缕灰色的火苗，从主体中分离出来，主动地，迎向了那张法则之网。
两者，在虚空中，无声地，触碰了。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彻底颠覆了“夜莺”AI的所有运算逻辑。
那张代表着“绝对秩序”的法则之网，在触碰到那缕灰色火苗的瞬间，就像是滴入了一滴浓墨的清水，瞬间被“污染”了！
构成罗网的那些纯白色的、代表着绝对逻辑的法则之线，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了斑驳的灰色！
原本清晰、严谨的秩序，开始变得混乱，扭曲，自相矛盾！
【……错误！错误！法则链出现逻辑冲突！】
【‘存在’等于‘不存在’？】
【‘一’大于‘无限’？】
【……系统……系统逻辑……正在被……污染……】
牧羊人的意念，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数据错乱的杂音。
它就像是一台精密的计算机，被强行灌入了一个足以让CPU都烧毁的、无解的悖论病毒！
它的“秩序”，在“混沌”面前，不堪一击！
“轰——！”
那张巨大的、足以格式化恒星的法则之网，在被污染到极限之后，轰然崩溃！
它没有消散，而是化作了无数混乱的、相互冲突的、狂暴的法则碎片，向着西面八方，疯狂地溅射开来！
其中一部分碎片，甚至反向射向了牧羊人自己！
那个由纯白水晶构成的、代表着绝对秩序的身体，在被自己释放出的混乱法则击中后，表面的水晶多面体，开始出现了不规则的、丑陋的增生与畸变。
它，被自己的力量，反噬了！
【……清理程序……失败。】
【遭遇……无法解析之‘混沌’污染源。】
【……启动……紧急……安全……模式……】
牧羊人那混乱的意念，在发出了这最后一道断断续续的信息后，它那正在发生畸变的身体，突然化作一道白光，瞬间缩回了那个七彩的虫洞之中。
紧接着，那个连接着异空间的虫洞，也如同被关闭的镜头光圈般，迅速收缩，最后，彻底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逃了。
那个代表着“造物主”意志的、高高在上的清理程序，竟然，以一种近乎狼狈的姿态，逃走了。
危机，暂时，解除了。
而那团包裹着凌尘与司夜爵的灰色火焰，在失去了攻击目标后，也缓缓地，重新收敛回了两人的体内。
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与神明的对决，只是一场幻觉。
“夜莺之巢”的备用灯光，重新亮起。
凌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左眼，依旧是那片深邃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孔。
而她的右眼，却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冰冷的、仿佛能冻结一切的……苍蓝。
一金，一蓝。
宛若神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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