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早餐在一种微妙的静默中结束。
烤吐司的麦香和牛奶的醇厚，交织成一种奇异的、名为“日常”的氛围。
这种氛围，苏清影己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她的生活一向被工作和目标填满，像一根绷到极致的弦。
此刻，这根弦在顾行川笨拙的“厨房入侵”和那个郑重的承诺后，竟有了一丝松弛。
“我……去洗碗。”
苏清影站起身，收拾着餐盘，像是要用行动来驱散心中那点抓不住的情愫。
顾行川没有跟她抢，只是靠在椅背上，目光追随着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他的视线很安静，不带任何侵略性，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阳光穿过窗户，将她的侧影勾勒出一圈柔软的金边，碎发垂落在耳际，显出几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顺。
他享受这种感觉。
昨夜，苏清影那句“别骗我”的呓语像一根针，刺得他第一次感到愧疚与恐慌。
而此刻的温情，又像包裹住那根针的蜜糖，让他既警醒，又沉溺。
苏清影洗好碗，擦干手走出来，看见顾行川己经站起身。
沙发上那条客用的毯子被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角。
他不知何时己经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裤和衬衫，只是衬衫的领口微敞，少了几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多了些居家的随性。
“你的家居服……”苏清影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套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明显属于另一个世界的衣物。
“放着吧，李铭会来取。”顾行川说得云淡风轻。
苏清影点点头，心里却腹诽，他的助理李铭简首是哆啦A梦的口袋，无所不能，随叫随到。
“我送你去工作室。”顾行川拿起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
“不用，我自己打车很方便。”苏清影下意识地拒绝。
让他送，感觉他们之间的关系又向着某种她无法定义的方向迈进了一大步。
顾行川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但那眼神分明在说：你确定？
苏清影想起昨晚自己醉成一滩烂泥，连路都走不了的样子，拒绝的话便卡在了喉咙里。
她清了清嗓子，改口：“好吧……那我先去换衣服。”
十分钟后，苏清影换上一身干练的白色衬衫和烟灰色西装裤，长发束成一个利落的低马尾，又变回了那个气场全开的设计师苏清影。
她从卧室走出来时，顾行川正站在玄关处，背对着她穿西装外套。
晨光从他身侧的窗户照进来，将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切割出利落的线条。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开始系领带。
然而，那个在商场上翻云覆雨的男人，此刻却对着这条柔软的布料束手无策。
他试了两次，动作生疏，打出来的结歪歪扭扭，完全破坏了那一身精英的气质。
苏清影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没忍住，嘴角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
原来他不仅不会做饭，连领带也系不好。
这个看似完美的男人，原来也有这么多“业务不熟”的地方。
她走上前，在他身后站定。
“我来吧。”
顾行川的动作一顿，从玄关镜子里看到了她。
他没有拒绝，顺从地放下了手，微微低下头。
将自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她的面前。
苏清影的心脏在胸口重重一跳。
她伸出手，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温热的颈侧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呼吸，拂过自己的额发。
整个空间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她的，他的，交织在一起，节奏渐渐同步。
她的手指有些发僵，原本熟练无比的动作，此刻也变得笨拙起来。
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将领带绕过他的脖颈，指尖在他的衬衫领口下穿梭。
长的一端压过短的一端，绕回来，再从形成的环中穿过……
每一个步骤，都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
“你以前……给别人系过？”
他的声音忽然在头顶响起，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寻。
“给我爸。”苏清影的视线紧紧盯着手里的领带，不敢抬头看他，“他以前总嫌我妈系得不好看。”
顾行川“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苏清影拉紧领带，调整好结的大小和位置，一个漂亮标准的温莎结完成了。
她拍了拍他的领口，想说“好了”，一抬头，却撞进了他深邃的眼眸里。
镜子里，他们靠得极近。
她仰着头，他垂着眼，姿态亲密得宛如一对相恋多年的爱人。
那双眼睛里，有清晨阳光的碎影，更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近乎贪婪的专注。
那眼神让她无端窒息。
苏清影慌乱地后退一步，强行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好了。”她别开脸，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顾行川抬手，指腹轻轻了一下那个完美的领带结，唇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打开门，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车里，气氛又回到了那种熟悉的，由他主导的安静。
苏清影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一团乱麻。
她知道自己正在沉沦。
在一个身份不明，动机不纯，连做饭和系领带都需要别人帮忙的“租借男友”身上。
这太荒谬了，也太危险了。
“在想什么？”顾行川平稳地开着车，目不斜视地问。
“在想……星光广场的项目。”苏清影找了个最安全的借口。
“嗯。”顾行川应了一声，“祝谦之那边，你不用有压力。他只是你的‘剑’，怎么用，取决于你。”
“我知道。”苏清影点头。
她只是不知道，他，顾行川，到底是她的什么。
车子平稳地停在“谦之设计工作室”的楼下。
“我到了，谢谢。”苏清影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苏清影。”顾行川忽然叫住她。
她回过头，看向他。
他没有看她，只是凝视着前方，声音平静无波：“早餐，味道不错。”
苏清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做的那份。
她有些不自在地“哦”了一声。
“下次，”他顿了顿，转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眼神认真，“我想吃加了芝士的。”
这不是暗示，这是明示。
他理所当然地，己经预定了她的下一次、下下次……
她的心，彻底乱了。
“我……我上班要迟到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推开车门，快步走向写字楼，甚至不敢回头再看他一眼。
顾行川坐在车里，看着她略显仓促的背影消失在旋转门后，唇边的笑意才真正加深。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李铭的电话。
“总裁。”
“那套家居服，先不用取了。”
“……好的，总裁。”电话那头的李铭愣了一下，但还是专业地应下。
顾行川挂断电话，指尖再次抚过她亲手打的领结。
他的“养成游戏”，己经进入了全新的，让他自己都有些失控的阶段。
而他，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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