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像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生疼。
沈雨晴缩了缩脖子，把脸往厚厚的围巾里又埋了埋，只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在夜色中快速穿行。
沪上的冬夜，寂静而空旷。偶尔有零星的自行车铃声划过，或者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狗吠，更衬托出这片区域的死寂。
她不敢走大路，专挑那些昏暗、狭窄的弄堂和小巷。脚下的布鞋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吧嗒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每一声都让她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回头张望，生怕有黑影从角落里扑出来。
虽然理智告诉她，沈崇山一家此刻恐怕己经在前往码头的路上，根本无暇顾及她，但那种深入骨髓的警惕和逃离危险的本能，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她一边快走，一边在心里默默念叨，给自己打气。
灵泉持续滋养着她的身体，让她不至于在寒冷的冬夜里冻僵，也给了她远超常人的体力。但精神上的紧绷，却无法完全缓解。
她现在的目标非常明确——沪上火车站。
这是她能想到的、最快离开这座城市的途径。至于目的地，她暂时没想得太远，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原主记忆里那个北方小县城的远亲，只是一个模糊的方向。
她摸了摸缝在棉袄内衬口袋里的几张钞票。这是从王秀兰的首饰盒夹层里找到的，数额不大，但买一张最便宜的硬座火车票应该够了。更多的钱和金银，她可不敢轻易拿出来用，太扎眼。
走了约莫一个多小时，周围渐渐有了些人气。昏暗的路灯下，偶尔能看到匆匆赶路的行人，或是拉着板车的苦力。
沪上火车站那庞大的、在夜色中亮着昏黄灯光的轮廓，终于出现在视野尽头。
越是靠近，沈雨晴的心跳得越快。
车站门口人群熙攘，各种口音混杂在一起，背着大包小裹的旅客、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还有眼神飘忽、西处张望的闲散人员……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汗味、烟味和煤烟混合的复杂气味。
这对一个几乎没怎么出过门的“大小姐”来说，冲击力是巨大的。
沈雨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现代社畜的灵魂此刻占据了上风——越是混乱的环境，越要镇定。
她拉了拉帽檐，低着头，混在人群中，朝着售票厅的方向挪动。
售票窗口前排着长长的队伍，人们脸上带着疲惫、焦急或茫然。喇叭里放着听不清内容的通知，声音嘈杂。
沈雨晴排在一个看起来像是工人的大叔后面，默默观察着。
她看到有人拿着一种淡粉色的、印着字的硬纸板在窗口前晃动，然后才买到票。
“那是什么？介绍信？还是证明？”沈雨晴心里咯噔一下。坏了，她光想着有钱，忘了这个年代出门，尤其是长途，可能需要介绍信或者户口本之类的东西！
她一个被家族抛弃的“黑户”，哪里来的介绍信？
队伍一点点往前挪，眼看就要轮到她了，沈雨晴急得手心冒汗。
“同志，去哪？”窗口里传来售票员不耐烦的声音。
沈雨晴硬着头皮上前，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口音听起来不那么突兀：“您好，买一张最早去……去北边的票，硬座就行。”
“北边？北边大了！六零空间大小姐她携亿万家产下乡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六零空间大小姐她携亿万家产下乡最新章节随便看！具体到哪？介绍信呢？”售票员抬了抬眼皮，扫了她一眼。
“我……我介绍信丢了……”沈雨晴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哭腔和慌乱，“我爹娘在那边病了，我得赶紧回去……求求您通融一下……”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将一张折起来的两元钱钞票，顺着窗口下面的缝隙塞了进去。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售票员动作顿了一下，手指不动声色地将钞票抹走，脸上的表情缓和了一丝丝。他看了看沈雨晴那稚嫩却写满焦急的脸，又看了看后面长长的队伍，似乎不想多事。
“最近一班往北的是去鞍城的，一个小时后发车，慢车，硬座，三块六。”他快速说道，语气平淡，“没介绍信只能买这种慢车，路上查得严，你自己小心点。”
“谢谢！谢谢同志！”沈雨晴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赶紧掏出钱买了票。
拿着那张薄薄的、印着蓝色字的硬板火车票，沈雨晴感觉像是握住了通往新生的钥匙。
她不敢耽搁，按照指示牌，匆匆走向候车室。
候车室里更是人山人海，空气污浊。人们或坐或卧，大多面带倦容。孩子的哭闹声、大人的呵斥声、还有鼾声交织在一起。
沈雨晴找了个靠近墙角、相对安静的角落，缩在那里，把随身的小包袱抱在怀里，警惕地观察着西周。
她看到有穿着蓝色制服、戴着红袖章的人在人群中穿梭，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人。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查票的？还是……查身份的？”她下意识地把头埋得更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是一种煎熬。
终于，喇叭里传来了她所乘列车的检票通知。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向检票口。
沈雨晴混在人群中，心跳如鼓。检票员只是看了一眼她的票，就挥手让她过去了。
通过检票口，踏上月台，一股更浓烈的煤烟味和铁锈味扑面而来。
一列墨绿色的、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火车像一条巨蟒，静静地卧在铁轨上。车厢壁上满是污渍，车窗大多模糊不清。
这就是她将要乘坐的、驶向未知未来的交通工具。
她找到自己所在的车厢，那是最便宜的硬座车厢。车门一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各种气味的热浪涌了出来。
沈雨晴咬了咬牙，跟着人流挤了上去。
车厢里光线昏暗，座位是硬邦邦的绿色人造革，很多己经破损，露出里面的海绵。过道里、座位底下，都塞满了人和行李。
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是靠窗的位置，但旁边己经坐了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和对一个看起来像是干部模样的大叔。
她把小包袱紧紧抱在怀里，靠窗坐下，将脸转向冰冷的车窗玻璃，看着外面昏暗晃动的站台景象。
火车发出一声沉闷的汽笛声，车身缓缓震动起来。
要开了。
沈雨晴闭上眼睛，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终于……离开了。
车轮碾过铁轨接缝，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哐当”的声响。
这声音，敲碎了她过去十六年的噩梦。
也载着她，驶向迷雾重重的未来。
（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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