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黑市的念头像颗种子，在沈雨晴心里悄悄发了芽。
她知道这风险极大，一旦被抓到，后果不堪设想。但户口问题悬而未决，林家日子清苦，她空间里堆着金山银山却只能看着，这种滋味太难受了。她需要一点能放在明面上的钱和票，哪怕不多，也是个底气。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向王桂芬和林秀娟打听县城的情况，特别是买东西的地方。
“婶儿，咱县里供销社的东西全吗？布票好不好买？”她一边纳鞋底，一边装作闲聊地问。
“供销社就那么些东西，好东西得要票，还经常断货。”王桂芬叹了口气，“布票更是紧俏，一年就那么几尺，得精打细算着用。”
“那……要是想买点不要票的，或者供销社没有的，去哪儿买啊？”沈雨晴小心翼翼地问。
王桂芬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傻孩子，那可不能明着说。有些……私下换东西的地方，风险大着呢，咱可不能去！”
林秀娟在一旁插嘴：“妈，我知道，是不是就是‘那个市场’？我听同学说，那边有时候能买到不要票的鸡蛋呢！”
“闭嘴！瞎说什么！”王桂芬瞪了女儿一眼，“那地方乱得很，啥人都有，被抓到可是要挨批斗的！咱老实人家，可不能沾那个！”
沈雨晴连忙点头：“婶儿，我就随便问问，不去，肯定不去。”心里却有了数。看来青州县确实有黑市，而且位置似乎并不是绝对的秘密。
她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大概的方向，王桂芬讳莫如深，只含糊地说在县城西边靠近河滩那片旧厂房附近，一再叮嘱她千万别好奇。
信息差不多够了。沈雨晴开始耐心等待机会。
几天后，机会来了。林老师要去邻公社的中心小学参加一个教学交流活动，得去一天。王桂芬也要去娘家帮工，顺便带秀娟一起去。他们问沈雨晴要不要一起去走走亲戚。
沈雨晴以“想在家把被子拆洗了”为由留了下来。这理由很充分，王桂芬也没多想，嘱咐她锁好门，中午自己热点剩饭吃。
等林家三口一走，沈雨晴立刻行动起来。
她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带补丁的旧棉袄，用一块旧头巾把脸包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对着水缸照了照，活脱脱一个普通的乡下姑娘，扔人堆里找不着那种。
准备“货物”。她不敢拿太扎眼的东西。从空间里量了约莫两斤品相最好的白米，用旧布包好。又拿了一小包约莫半斤的白糖，这东西更是稀罕物。最后，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包了十个鸡蛋。量都不大，就算被盯上，损失也小，看起来也像是乡下人偷偷拿出来换点零钱的规模。
她把东西小心地放进一个旧篮子里，上面盖上一层干草做伪装。
深吸一口气，她锁好院门，朝着县城西边河滩的方向走去。
越往西走，人烟越稀少，道路也变得坑洼不平。废弃的旧厂房像巨大的怪兽骨架矗立在河边，到处是残垣断壁，荒草丛生。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耳朵竖起来听着周围的动静。
绕过一个巨大的废料堆，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整的河滩空地上，竟然零零散散地聚集着几十号人！大家都默契地保持着距离，很少有人大声交谈，交易都在悄无声息或极低的耳语中进行。有人面前摆着个小布袋，有人挎着篮子，眼神都带着警惕，不断扫视着周围。
这就是黑市了。一种紧张、压抑又带着点诡异生机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沈雨晴感觉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学着别人的样子，找了个不显眼的角落蹲下来，把篮子放在面前，掀开干草一角，露出里面雪白的大米和白糖。
她刚蹲下没多久，就有一个穿着旧工装、面色憔悴的大婶凑了过来，声音低得像蚊子叫：“闺女，这米咋换？”
沈雨晴来之前打听过大概的行情，知道现在粮票难弄，黑市上粮食价格比官方牌价高很多。她压低声音：“不要票，一块五一斤。”这价格比官方贵了好几倍，但在黑市属于正常范围。
大婶看了看米的成色，确实好，一咬牙：“来一斤！”她飞快地塞给沈雨晴一块五毛钱，沈雨晴赶紧给她称了一斤米（她空间里有小秤），交易在几秒钟内完成，双方都像做贼一样迅速分开。
开门红！沈雨晴捏着还带着体温的一块五毛钱，心脏狂跳。
紧接着，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看中了白糖，这更是紧俏货。沈雨晴要价三块钱一斤，男人没多犹豫就买走了半斤。
鸡蛋也很快被一个老婆婆用五毛钱全部买走。
前后不到二十分钟，她带来的东西就卖光了！总共换回了西块两毛五分钱！
这购买力，在六十年代相当可观了！差不多相当于王桂芬辛辛苦苦干小半个月的工分钱！
沈雨晴强忍着激动，把钱包好塞进最里面的口袋，正准备起身离开。
忽然，人群一阵骚动，不知谁低喊了一声：“快跑！市管会（市场管理委员会）的来了！”
就像一滴冷水滴进油锅，整个河滩瞬间炸开！人们抓起自己的东西，西散奔逃！
沈雨晴吓得魂飞魄散，抓起空篮子，跟着人群就往废厂房深处跑！她人小灵活，拼命跑，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杂乱的脚步声，还有身后传来的呵斥声！
她慌不择路，钻进一个半塌的厂房里，躲在了一堆锈蚀的机器后面，大气都不敢出。
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她紧紧捂住嘴巴，听着外面追赶和叫骂的声音渐渐远去。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才彻底安静下来。
沈雨晴腿都软了，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后背全是冷汗。
太险了！第一次来就碰上抓人的！
她不敢久留，确认外面安全后，才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顺着原路，一路小跑回了家。
首到反锁上院门，背靠着门板，她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从口袋里掏出那西块多钱，汗水己经把钱浸得有些潮湿。
钱不多，但这是她靠自己（和空间）挣来的第一笔“干净”的钱。更重要的是，她摸清了黑市的门路，虽然危险，但确实是一条可行的路。
这次侥幸逃脱，下次一定要更小心。不能贪多，要快进快出。
她把钱藏好，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始真的拆洗被子，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但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以前没有的东西。
那是经历过风险、并初步掌控了自身命运后，悄然滋生的勇气和沉稳。
（第二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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