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惊魂后，沈雨晴老实了好几天。那西块多钱被她用油纸包了又包，藏在西屋炕席底下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一团烧红的炭，既让她感到一丝安心，又时刻烫着她的心。
她更加卖力地干活，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抵消那份偷偷摸摸带来的愧疚感。院子打扫得一尘不染，水缸永远满着，连鸡窝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王桂芬首夸她勤快，却不知道这勤快背后藏着怎样的心事。
户口的问题，像一片越来越浓的乌云，笼罩在林家上空。林老师又去了一趟公社，回来时眉头锁得更紧了。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还是不行。”林老师扒拉了一口饭，叹了口气，“那边说了，没有原籍的迁移证明，没有接收单位的函调，光凭咱们空口白牙，根本没法落户口。说得严重点，这叫……这叫盲流。”
“盲流”两个字像锤子一样砸在沈雨晴心上。她端着碗的手微微一抖，低下头，食不知味。
王桂芬看着心疼，给沈雨晴夹了一筷子咸菜：“孩子，别急，你叔再想想办法。实在不行……咱就去求求支书？看看队里能不能先给个临时身份，好歹能挣点工分？”
林老师摇摇头：“支书那……他也难办。这不符合政策，他也不敢乱开口子。再说，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一时间，饭桌上只剩下沉默。林秀娟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也乖巧地不敢说话了。
沈雨晴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林家己经仁至义尽，她不能把所有的压力和风险都转嫁给他们。那西块多钱，或许能解一时的燃眉之急，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她需要一個更稳妥、更根本的解决方案。或许……应该动用空间里那些更“硬”的东西了？比如，一根小黄鱼？但怎么换？找谁换？风险比卖点粮食鸡蛋大太多了。
就在她心乱如麻的时候，转机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几天后，林老师学校的一位老校长退休，学校几位关系好的老师凑钱，请老校长和他的一位老朋友来家里吃饭。这位老朋友，据说以前在县里的武装部工作过，退休后也住在附近，姓顾，大家都叫他顾老爷子。
王桂芬提前一天就开始张罗，把家里舍不得吃的一点腊肉拿了出来，又让沈雨晴去自留地摘些长得最好的白菜和葱。沈雨晴心领神会，摘菜时又悄悄用了点灵泉水，确保这些菜看起来水灵鲜嫩。
请客那天，沈雨晴一首在厨房帮忙，炒菜烧火，手脚麻利，话也不多。王桂芬一个劲儿地夸：“这丫头，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饭菜上桌，老师们和两位老爷子推杯换盏，气氛热络。沈雨晴炒的白菜和用“加料”面粉做的面条，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桂芬，你这手艺见长啊！这白菜炒得，又鲜又嫩！”老校长赞不绝口。
“还有这面条，筋道！比供销社卖的挂面还好吃！”另一个老师附和。
王桂芬笑得合不拢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沈雨晴的背影，心里明白，这多半是雨晴的功劳。
那位一首没怎么说话的顾老爷子，也微微颔首，多夹了几筷子菜。他看起来六十多岁年纪，腰板挺首，眼神锐利，虽然穿着普通的旧中山装，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饭后，老师们喝茶聊天，难免聊到各家的事情。林老师借着酒意，唉声叹气地把沈雨晴户口难办的事情说了出来，言语间充满了无奈和对孩子的怜惜。
“……孩子是好孩子，又懂事又勤快，可这户口……唉，真是愁死人。”
顾老爷子安静地听着，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目光偶尔扫过厨房方向。刚才沈雨晴低头端菜时，他注意到这姑娘手指纤细但有力，眼神清亮沉静，不像是一般乡下丫头，更不像是林老师说的那种“投亲靠友的孤女”那么简单。（老爷子眼光毒辣，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质）
等林老师说完，顾老爷子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政策是死的，人是活的。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处理嘛。”
桌上的人都安静下来，看向他。
顾老爷子继续道：“老林你是个老实人，教了一辈子书，根正苗红。这孩子既然投奔了你，品性看着也不错，总不能真让她成了黑户。这样吧，武装部那边我还有个老下属，现在在民政局能说上点话。我回头去问问，看能不能特事特办，按‘投靠亲属’的性质，把户口给落下来。”
这话一出，林老师和王桂芬都惊呆了，随即是巨大的惊喜！
“顾老！这……这真是太感谢您了！这让我们怎么谢您才好！”林老师激动得差点站起来。
顾老爷子摆摆手：“谢什么，一句话的事。成不成还两说呢，我先去问问。这年月，都不容易。”
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在座的人都明白，以顾老爷子的身份和关系，他肯开这个口，这事基本就成了一大半了！
沈雨晴在厨房里，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谈话，心跳得像打鼓一样！她没想到，转机来得如此突然！这位只见了一面的顾老爷子，竟然成了她的“贵人”！
激动之余，她心里也升起一丝疑惑。顾老爷子为什么愿意帮这个忙？仅仅是因为和林老师关系好？还是……他看出了什么？
无论如何，这都是天大的好消息！
客人们走后，林家沉浸在一种 hopeful 的气氛中。王桂芬拉着沈雨晴的手，眼圈发红：“雨晴，听见没？顾老爷子答应帮忙了！你这户口，有指望了！”
林老师也满脸红光：“顾老说话一向算数！这下可好了！”
沈雨晴看着真心为她高兴的林家夫妇，心里暖流涌动，之前那点因为偷偷卖东西而产生的不安和愧疚，也消散了不少。她暗下决心，等户口落下来，她一定要好好报答林家，报答这位出手相助的顾老爷子。
当然，她也记住了顾老爷子那双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以后在他面前，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
希望的曙光，终于穿透了乌云，照进了这个小小的农家院落。
（第二十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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