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棚里的火堆渐渐微弱下去，外面的雨势也终于转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狭小空间里那种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却持续着，比之前的暴雨更让人心绪不宁。
沈雨晴紧紧裹着那件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旧外套，仿佛它能给自己提供一些微不足道的保护。她不敢看顾聿，眼睛死死盯着即将熄灭的火星，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他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
可他为什么不问？不惊讶？甚至……连一点探究的表情都没有？
这种反常的平静，比首接的质问更让她害怕。就像脚下看似坚实的地面，突然变成了不知深浅的沼泽，每一步都可能万劫不复。
“雨小了，走吧。”
顾聿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他站起身，踩灭了最后一点火星，窝棚里瞬间陷入黑暗，只有外面微弱的天光透进来。
沈雨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站起来，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出窝棚。清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却吹不散她心头的沉重。
回去的路更加泥泞难行。顾聿走在前面，脚步沉稳，刻意放慢了速度。沈雨晴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后面，两人依旧无言。
快到村口时，顾聿停下脚步，转过身。黑暗中，他的轮廓有些模糊，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今晚的事，”他开口，声音低沉，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沈雨晴的心猛地一缩，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他的眼神里没有威胁，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沉静的、让人莫名安心的笃定。
“我……”沈雨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感谢？解释？似乎都很多余，也很危险。
“不用跟我说什么。”顾聿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打断了她，“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以后……更小心点。”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朝着顾家的方向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
沈雨晴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顾聿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滔天巨浪。他不仅接受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还在……保护她？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后怕，有庆幸，还有一丝……被理解和守护的暖意。这个看似懒散的男人，体内到底藏着怎样一颗七窍玲珑心？
她失魂落魄地走回家，王桂芬早就等急了，看她浑身湿透（外面套的干外套在被发现前就收进空间了），又是一阵心疼的数落，赶紧烧水让她洗澡换衣服。
沈雨晴机械地应付着，脑子里全是窝棚里那一刻和顾聿最后的话语。
这一夜，她几乎没睡。秘密被另一个人知晓的恐惧，和对顾聿那份难以捉摸的态度的困惑，交织在一起，让她辗转反侧。
接下来的几天，沈雨晴变得格外沉默和谨慎。她尽量避免和顾聿碰面，即使偶尔在田头或者队部遇上，她也迅速移开目光，像个受了惊吓的蜗牛，把自己缩进壳里。
顾聿却似乎一切如常。依旧是那副懒散的样子，该干活干活，该晃悠晃悠，碰到沈雨晴，眼神也平静无波，仿佛那个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这种“正常”，反而让沈雨晴更加不安。她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自己，洞悉着自己所有的秘密。
而张翠翠，显然没有放过沈雨晴这几天魂不守舍的状态。
“哟，雨晴姐，这几天怎么没精打采的？是不是晚上……学习太累了呀？”张翠翠故意在人多的时候，拉着长音问，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探究。她笃定沈雨晴和顾聿之间肯定发生了些什么，而且不是什么好事。
沈雨晴懒得理她，只是淡淡地回了句：“干活吧。”
但张翠翠却不依不饶。她开始更加密切地留意沈雨晴和顾聿的一举一动，试图找到蛛丝马迹。她甚至偷偷跟踪过沈雨晴几次，想看看她会不会私下和顾聿见面。
沈雨晴察觉到了张翠翠的盯梢，心里警铃大作。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绝不能在任何时候流露出任何异常。她甚至暂时停止了晚上偷偷用灵泉浇灌自留地的行为，生怕被有心人看出端倪。
这种被人暗中窥视的感觉，比干最重的农活还让人疲惫。沈雨晴感觉自己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这天傍晚收工后，沈雨晴去井边打水，张翠翠也阴魂不散地跟了过来，假装洗手，眼睛却不时瞟向沈雨晴。
“雨晴姐，我听说……前几天晚上下大雨，你跟顾聿同志是一起从夜校回来的？”张翠翠终于忍不住，开始正面试探，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路上……没发生点什么吧？我看你第二天脸色就不太好。”
沈雨晴打水的手一顿，心里一股怒火窜起，但更多的是冰冷。她放下水桶，首起身，平静地看着张翠翠：“张知青，你好像很关心我和顾聿同志的事情？那天雨大，路上碰到很多社员，都是一起跑回来的。你要是好奇，可以去问问别人。至于我脸色好不好，不劳你费心。”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眼神却带着一种罕见的冷意，让张翠翠心里莫名一寒。
“你……你凶什么凶！我就是随便问问！”张翠翠色厉内荏地嚷了一句，没占到便宜，气呼呼地走了。
沈雨晴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紧锁。张翠翠就像一条嗅到腥味的鬣狗，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而自己最大的秘密，现在又多了一个知情人……
前景，似乎布满了迷雾和荆棘。
（第三十西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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