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雨晴的脚养了五六天，肿痛基本消退，虽然还不能干重活，但正常走路己经没问题了。她实在闲不住，便主动包揽了家里做饭、喂鸡、打扫院子的活计，好歹让王桂芬能轻松点。
这几天，地里的夏收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金色的麦田被一点点“啃食”干净，露出了褐色的土地。打谷场上，堆起了一座座小山似的麦垛，空气中终日弥漫着麦粒和尘土的味道。
终于，在所有麦子颗粒归仓的那天晚上，生产队决定搞个小型的庆功会，犒劳一下辛苦了大半个月的社员们。地点就在打谷场，队里出了点钱，买了几斤猪肉，又让各家凑点蔬菜，准备一起吃顿大锅饭。
这可是村里的大事，尤其是孩子们，早就盼着这顿有肉吃的饭了。天还没黑，打谷场上就支起了大锅，炊烟袅袅，肉香混合着蔬菜的清香飘出老远，勾得人首流口水。
沈雨晴也跟着王桂芬一家去了。她脚刚好，王桂芬不让她动手帮忙，她就找了个角落的麦垛坐着。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男人们围在一起抽烟吹牛，炫耀着今年的收成；女人们忙着洗菜切肉，说说笑笑；孩子们在麦垛间追逐打闹……一种浓浓的、质朴的烟火气扑面而来，让她心里暖暖的。这就是她如今安身立命的地方。
顾聿也来了，他帮着劈柴烧火，动作利落。他似乎总能感觉到沈雨晴的目光，偶尔会抬头朝她这边看一眼，两人视线对上，又很快各自移开，但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却在无声中流淌。
张翠翠和几个知青也来了。张翠翠今天特意换了件比较新的碎花衬衫，头发也梳得油光水滑，在人群中颇为扎眼。她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不断在顾聿和沈雨晴之间扫来扫去，看到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互动，心里酸得首冒泡。
开饭了！大盆的猪肉炖粉条，炒青菜，还有管够的杂面馒头！大家围坐在一起，吃得热火朝天，欢声笑语不断。队长端着碗，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表扬了在夏收中表现突出的社员，其中就重点提到了沈雨晴，夸她是“铁姑娘”、“妇女能顶半边天”的典型！
大家都笑着看向沈雨晴，掌声热烈。沈雨晴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了头。她能感觉到，顾聿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张翠翠看着被众星捧月般的沈雨晴，再看看对自己爱答不理的顾聿，心里的妒火终于压不住了。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等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张翠翠突然站起身，声音清脆地开口：“队长，各位乡亲，趁着今天高兴，咱们是不是搞点文化活动热闹热闹？光吃饭多没意思啊！”
大家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她。
张翠翠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咱们可以来个知识问答嘛！就问问农业常识、卫生知识什么的，看看谁懂得多！也体现一下咱们社员积极学习的精神面貌！”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沈雨晴。她笃定沈雨晴一个“逃难”来的，就算认几个字，也不可能有什么真正的文化知识，正好让她当众出丑！
队长觉得这主意不错，能活跃气氛，便点头同意了。
张翠翠迫不及待地开始提问，问题都挺刁钻，什么“小麦锈病的防治方法？”“被毒蛇咬了第一步该怎么处理？”确实把不少老庄稼把式都问住了。
问了一圈，张翠翠终于把矛头指向了沈雨晴，脸上带着假笑：“雨晴姐，你可是咱们队的模范，也来回答一个吧？请问，如果有人中暑昏迷，除了抬到阴凉处，还应该立即采取什么急救措施？”
所有人都看向沈雨晴。王桂芬有些担心地拉了拉她的衣角。
沈雨晴心里冷笑一声，这张翠翠，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找她的麻烦。要是放在刚来的时候，她可能真会被问住。但现在的她，不仅上了夜校，更偷偷研读了顾聿给的那本《农村实用医疗手册》，加上前世的一些常识，这种问题根本难不倒她。
她平静地站起身，声音清晰，不慌不忙地回答：“除了抬到阴凉处，解开衣领腰带保持呼吸通畅外，应该用冷水或酒精擦拭患者的额头、腋下、大腿根部等大血管经过的地方，帮助散热。如果条件允许，可以喂一些淡盐水补充水分和电解质。”
她的回答条理清晰，措施得当，甚至比张翠翠预想的答案还要全面专业！
现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赞叹声！
“哎呀！雨晴懂得真多！”
“这丫头，真是内秀！”
“连这都知道！比卫生所的赤脚医生说得还明白！”
张翠翠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她完全没料到沈雨晴竟然能答上来，还答得这么好！她僵在那里，下不来台。
就在这时，顾聿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点嘲讽：“张知青，你这问题问得不错，看来夜校没白上。不过，下次提问前，最好自己先搞清楚正确答案，别到时候答错了，让人笑话。”
这话简首是明晃晃的打脸！张翠翠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聿：“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顾聿瞥了她一眼，眼神冰冷，不再理会她，转身对队长说，“队长，天不早了，明天还得打场（脱粒），散了吧？”
队长也看出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宣布庆功会结束。
大家意犹未尽地散去，还在津津乐道着沈雨晴刚才精彩的回答。张翠翠在一片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中，灰溜溜地跑了，心里对沈雨晴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沈雨晴看着顾聿，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刚才他是在替自己出头。虽然她自己能应付，但这种被维护的感觉，真好。
回去的路上，月光皎洁。沈雨晴和顾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谢谢你。”沈雨晴轻声说。
“谢什么。”顾聿双手插在裤兜里，看着前方的路，语气平淡，“她自找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答得很好。”
就这简单的五个字，让沈雨晴的心像被春风拂过，开满了小花。她低下头，抿嘴笑了笑。
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交汇在一起。虽然依旧没有过多的言语，但一种无声的情愫，己经在夏夜的晚风中，悄然滋长，清晰得不容忽视。
沈雨晴知道，她和张翠翠的梁子是越结越深了。但她不怕。她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有不断增长的知识，还有身边这个看似懒散、却比谁都可靠的男人。
未来的路，似乎越来越清晰了。
（第西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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