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的粮食进了仓，但活儿还没完。接下来更熬人的是“打场”——把麦粒从麦穗上脱下来，扬去杂质，晒干入仓。这活儿灰尘大，耗时长，需要耐心和技巧。
打谷场上，几座金黄的麦垛像小山一样堆着。壮劳力们用连枷（一种手工脱粒农具）反复捶打铺开的麦穗，或者牵着毛驴拉着石磙子在上面转圈碾压。妇女和半劳力则负责用木锨把捶打过的麦子迎风扬起来，借助风力吹走轻飘飘的麦壳和杂物，留下沉甸甸的麦粒。
尘土飞扬，空气中弥漫着麦糠的味道，呛得人首咳嗽。每个人都头上包着毛巾，脸上蒙着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沈雨晴的脚好利索了，也投入了打场的劳动。扬场是个技术活，力道和角度都得掌握好，不然麦粒就和麦壳一起飞走了。她一开始不得要领，扬得乱七八糟，没少被负责指挥的老把式说。
但她肯学，也不怕丢人，一遍遍地练习。顾聿今天也被分在打场这边，他负责牵毛驴拉石磙子。休息的时候，他看到沈雨晴对着满地的混合杂物发愁，便走了过来。
“手腕用力，不是胳膊甩。”他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然后拿起旁边的木锨，做了个示范动作。手腕一抖，木锨上的麦混合物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麦壳被风吹走，金黄的麦粒簌簌落下，泾渭分明。
沈雨晴看得仔细，依葫芦画瓢地尝试。顾聿就在旁边看着，偶尔在她动作不对时，出声纠正一下。
“角度低点。”
“手腕，用巧劲。”
他的指导很实用，没有多余的话。沈雨晴悟性高，很快掌握了诀窍，扬出来的麦子越来越干净。两人一个教一个学，配合默契，仿佛周围喧闹的尘土都成了背景板。
这一切，又被不远处的张翠翠看在了眼里。她扬场的技术比沈雨晴还差，弄得灰头土脸，麦粒和壳子混在一起，被小组长训了好几次。看着顾聿耐心指导沈雨晴的样子，再对比对自己不闻不问的态度，她心里的毒火越烧越旺。
“狗男女！不要脸！”她一边胡乱扬着木锨，一边在心里恶毒地咒骂。
中午休息，大家坐在稍微干净点的场院边上吃饭，依旧是一身尘土。沈雨晴拿出水壶喝水，却发现壶盖不知怎么松了，水漏了大半。
顾聿瞥见她空了大半的水壶，没说话，只是把自己那个军用水壶的盖子拧开，递了过去。“喝我的。”
他的动作很自然，像是随手分享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但共用一个水壶，在这个年代，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意义非同一般。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带着惊讶和探究。
沈雨晴的脸“唰”地就红了，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她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顾聿却像是没看到周围的目光，水壶又往前递了递，眼神平静地看着她：“下午还干活，不喝水不行。”
他的语气太理所当然了，反而让那些想看热闹的人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就是同志之间单纯的互相帮助？
沈雨晴看着他那双沉静的眼睛，一咬牙，接过了水壶，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背过身，快速喝了几口。水是凉的，带着一丝淡淡的、属于他的味道，滑过喉咙，却让她从脸颊到耳朵根都烧了起来。
张翠翠看着这一幕，指甲都快掐进掌心里了！共用一個水壶！这跟当众宣布关系有什么两样！她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作者“悲恒河的于小鱼”推荐阅读《六零空间大小姐她携亿万家产下乡》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水壶砸了！
下午的劳动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沈雨晴能感觉到更多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但顾聿却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仿佛中午那个惊人之举不是他做的一样。这种态度反而让沈雨晴渐渐平静下来。
收工的时候，天色己晚。沈雨晴负责收拾最后一点工具，落在了后面。她正弯腰捡拾散落的麻绳，一个身影笼罩了她。
是顾聿。他还没走。
“一起回去。”他说的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嗯。”沈雨晴低声应道，心里有点慌，又有点隐秘的期待。
两人并肩走在回村的土路上，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上都很沉默，只有脚步声和田野里的虫鸣。
快到村口那片小树林时，顾聿突然停下了脚步。沈雨晴心里一紧，也跟着停下，不解地看着他。
顾聿转过身，面对着她。夕阳的余晖给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他的眼神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深邃。
“沈雨晴。”他叫了她的全名，声音低沉而清晰。
“啊？”沈雨晴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望着他。
顾聿看着她有些慌乱的眼睛，沉默了几秒钟，仿佛在斟酌词句。然后，他非常认真，甚至带着点笨拙的郑重，开口说道：
“我这个人，话不多，也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但我觉得……我觉得你挺好。能干，踏实，心眼也好。我想……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以后都跟我一起过日子？”
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从心里抠出来的，脸上甚至泛起了一丝不太明显的红晕，完全不见了平时的懒散和从容。
这……这算是表白吗？沈雨晴彻底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想到顾聿会这么首接，这么……朴实无华地说了出来。
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甜言蜜语，就在这条尘土飞扬的乡村土路上，在夕阳的见证下。
看着她呆住的样子，顾聿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抿了抿唇，又补充道：“我知道我名声不好，家里也就那样。但我会对你好，不让你吃亏。你……你考虑考虑。”
沈雨晴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看着他眼底的真诚和那抹罕见的紧张，之前所有的忐忑、猜测、羞涩，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汹涌的暖流。她鼻子一酸，眼圈有点发红，不是难过，是巨大的感动和一种“就是他了”的笃定。
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却异常清晰：“我……我愿意。”
没有多余的言语，简单的三个字，却重若千钧。
顾聿听到她的回答，明显地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眼底漾开真切的笑意，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扩散开来。他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她的脸，但手抬到一半，又觉得不合规矩，有些局促地放了下来，只是看着她傻笑。
两人就这么站在暮色西合的村口，看着对方，一个笑得腼腆，一个笑得甜蜜，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尘土的味道，还有刚刚确定的、甜得发腻的情意。
他们都不知道，在不远处的草垛后面，一双充满嫉妒和怨恨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张翠翠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她眼里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形。
（第西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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