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小年。天还没亮透，屯子里的狗就叫成了一片，比往常热闹得多。今天公社有大集，一年到头也就这时候最热闹，家家户户都指望着这天置办年货。
顾家也起了个大早。王桂芬把平时舍不得点的煤油灯挑得亮亮的，灶房里热气腾腾，她正在赶制最后一批要带去集市上换钱的鞋垫和纳好的千层底。顾永年仔细清点着要卖掉的山货：几张硝好的兔子皮，一捆捆扎好的干蘑菇、木耳，还有顾聿前几天打的一只冻得硬邦邦的野鸡。
沈雨晴也穿戴整齐，心里有点小兴奋。穿越过来这么久，她还没真正见识过这个年代的集市。王桂芬昨天就说了，要带她一起去见见世面。
“雨晴，把这篮子拎上，里头是咱家攒的鸡蛋，小心点别磕了。”王桂芬递过来一个盖着蓝布的小篮子，沉甸甸的。“到了集上，卖了山货和鸡蛋，咱也割点肉，买点红纸写对子，再给你扯块新花布做件罩衫！”
沈雨晴连忙接过篮子，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不动声色地贴补一下。她空间里钱票多的是，但首接拿出来肯定不行。或许，可以假装运气好，“捡”到点钱？
顾聿今天也收拾得利索，旧棉袄洗得发白，但扣子扣得整齐，狗皮帽子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硬朗的下巴。他负责背着最重的山货筐。
一家西口锁好门，踏着咯吱作响的积雪，汇入了通往公社的人流。路上都是赶集的乡亲，互相打着招呼，说说笑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节日前特有的欢快气息。
公社所在地比靠山屯大不少，一条主街两旁早就摆满了摊子。卖啥的都有：自家种的萝卜白菜、编的筐篓、剪的窗花、写的春联、还有支着大锅现炸油条的……人声鼎沸，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空气里混合着各种食物的香气、牲畜的气味和冰凉的雪沫子味道。
沈雨晴看什么都觉得新鲜，眼睛都快不够用了。王桂芬紧紧拉着她的手，生怕她被人流挤散。顾聿则沉默地跟在她们身后，像一道可靠的屏障。
顾永年熟门熟路地找了个空位，把山货摆开。王桂芬也把鞋垫和鸡蛋篮子放下，开始吆喝起来。沈雨晴不会吆喝，就帮着照看东西，顺便观察着这个充满生命力的集市。
她看到有知青模样的年轻人在卖自己带来的旧书旧杂志，也看到有老人蹲在地上，面前摆着几件看不出年代的铜钱、瓷碗。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寻宝系统悄悄开启，扫过那些旧物。
【发现微弱的岁月气息……能量等级：极低。】
【发现破损的民间器物，无特殊能量反应。】
都是些普通东西，没什么价值。沈雨晴稍微有点失望，但很快又被集市的热闹吸引。
顾聿带来的山货很受欢迎，尤其是那张品相不错的兔子皮和的野鸡，很快就被人买走了。王桂芬的鞋垫和鸡蛋也卖得不错。顾永数着到手的毛票，脸上露出了笑容。
“走，割肉去！”王桂芬揣好钱，拉着沈雨晴就往肉摊挤。
肥肉膘最受欢迎，但也最贵。王桂芬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割了条瘦多肥少的五花肉，又咬牙买了一小副猪下水。沈雨晴看着那点肉，心里不是滋味，这点东西搁在以前沈家，恐怕连一顿都不够。
经过卖布的摊位时，王桂芬真的要给沈雨晴扯布。沈雨晴赶紧拦住：“表婶，真不用！我衣服够穿，这布票留着家里急用吧。”她指着旁边卖头绳发卡的摊位，“要不……给我买对那个红头绳就行。”
最终，沈雨晴得了一对最便宜的红头绳，王桂芬给她扎在辫梢上，衬得她小脸越发白皙。顾聿站在旁边看着，没说话，眼神却在她扎了红头绳的辫子上停留了好几秒。
置办完必需品，王桂芬又买了写春联的红纸和一小包水果糖，年货就算齐活了。一家人准备打道回府。
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摊子时，红艳艳的糖葫芦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的光。沈雨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玩意儿，她前世小时候常吃，到这里还是头一回见。
顾聿脚步停了一下，走到摊子前，掏出几张毛票，买了两串最大的。他转身，递了一串给沈雨晴，另一串给了王桂芬。
“哎呀，花这钱干啥！”王桂芬嘴上埋怨，脸上却笑开了花。
沈雨晴接过那串冰凉甜脆的糖葫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她抬头看向顾聿，他己经转过身，咬了一口自己那串，含糊地说：“快走，糖冻硬了硌牙。”
回去的路上，沈雨晴小口小口地吃着糖葫芦，外面甜脆的糖壳，里面酸溜溜的山楂，混合在一起，是她吃过最特别的滋味。她偷偷看着前面顾聿高大的背影，他走路依旧不紧不慢，却总能恰到好处地帮她挡住吹来的冷风。
快到家时，沈雨晴故意落后几步，趁人不注意，从空间里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小卷零钱，揉得皱巴巴的，然后快走几步追上王桂芬，假装惊喜地叫道：“表婶！你看！我刚刚在集市上捡到的钱！”
王桂芬接过那卷毛票，数了数，有五六毛呢！“哎呦！还真是！你这丫头，运气可真好！在哪儿捡的？”
“就……就在卖筐的那摊子旁边，可能是谁不小心掉的。”沈雨晴装作不确定的样子。
“肯定是老天爷看咱家雨晴懂事，给的赏钱！”王桂芬高兴地把钱塞回沈雨晴手里，“这钱你自己留着，买点零嘴儿啥的！”
沈雨晴推辞不过，只好收下。虽然钱不多，但这是个开始，以后可以慢慢用这种方式贴补家用。
回到家，把年货归置好，王桂芬就开始张罗着熬猪油，洗猪下水，屋里屋外弥漫着浓浓的肉香味。沈雨晴帮着打下手，看着王桂芬满足的笑容，觉得今天这趟集赶得值了。
晚上，饭桌上终于有了久违的荤腥。虽然每人只能分到几片肉，但大家都吃得很香。顾聿依旧沉默，但沈雨晴发现，他把自己碗里的一片肥肉夹到了王桂芬碗里。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沈雨晴心里暖暖的。这个家，虽然清贫，但充满了相互关怀的温情。
夜里，沈雨晴进入空间。她没有立刻修炼，而是看着那对普通的红头绳和那串糖葫芦的竹签（她悄悄收进来了），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些东西不值钱，却承载着这个冬天最真实的温暖。
她摸了摸辫梢上的红头绳，下定决心，要更好地守护这个家，守护这份来之不易的安宁。山神庙的秘密要探，自身的实力要提升，但这一切，都要在确保这个家平安喜乐的前提下进行。
窗外的风似乎没那么冷了，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希望也在每个人心里悄悄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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