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爬到镇子上空时，刘建业攥着女儿刘璇姬的手，指节还带着几分不自觉的用力。
脚下青石板被晒得发烫，街面上的喧闹像涨潮似的涌过来。
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咚咚锵的拨浪鼓，吆喝着针头线脑、胭脂水粉，一文钱三样。
卖包子的铺子掀开蒸笼，白花花的热气裹着肉香飘出半条街。
大叔的嗓门亮得能穿透人群：“热包子嘞！
猪肉大葱馅，咬一口流油，两文钱一个，三文钱一个！”
刘璇姬顺着人流往前走，目光扫过街角那家熟悉的杂货铺，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自打断了老宅的亲，认亲族长爷爷家，她总算不用再提心吊胆怕被奶奶卖了。
璇姬，慢点儿，前头人多。
刘建业伸手扶了女儿一把，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
他这辈子没跟人谈过生意，要不是女儿说有把握，他压根不敢踏进镇上最体面的仙客楼。
路过卖糖人的摊子时，他指了指那只绕着竹签的糖兔子，等谈完了给你妹妹们买两个，上次三妹还吵着要呢。”
刘璇姬笑着点头，刚要说话，就听见卖菜的妇人扯开嗓子喊：“新鲜的菠菜！
刚从地里拔的，带着露水呢！
三文钱一把，买两把送小葱，回家炒鸡蛋香得很！”
旁边卖水果的老汉也不甘示弱，把篮子里的桃子摆得整齐。
甜桃甜桃，刚摘的水，咬一汁，五文钱一斤！
两人说说走走，没多会儿就到了仙客楼门口。
朱红大门敞开着，门檐下挂着的仙客楼，鎏金匾额被太阳照得发亮，只是大堂里的热闹劲儿比街上差了太多。
零星三桌客人，有桌对着碗里的青菜挑挑拣拣，还有桌干脆放下筷子，跟小二抱怨：“你们这菜怎么越吃越没滋味？
天天就是酱牛肉、红烧鱼，就不能上个新花样？”
客官，您二位里边请！”
穿青布短打的小二眼尖，立马颠颠跑过来，肩上的白抹布甩得利落，脸上堆着笑，楼上雅间敞亮，能看见街景，楼下散座方便，上菜快。
咱今儿有刚卤好的酱牛肉，切得薄如纸，蘸蒜泥吃绝了！
还有红烧鱼，今早刚从河里捞的，鲜得很！”
刘璇姬停下脚步，没接小二报菜名的话，反倒温和地开口。
小二哥，麻烦问下，你们掌柜的在吗？
我不是来吃饭的，是想跟掌柜的谈笔生意，我这儿有几道新菜，能让客人多起来，想让仙客楼试试。”
新菜？
小二手里的抹布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刘璇姬一番。
这姑娘穿着半旧的蓝布裙，袖口缝着细针脚的补丁，看着跟镇上寻常人家的姑娘没两样，可说话时眼神亮得很，没有半分怯场。
他干了三年小二，见多了来推销新菜的人，有拿萝卜雕成花说玉露琼花的，还有拿野菜拌酱说翡翠拌金的，结果客人尝了都摇头。
姑娘，您没跟我开玩笑吧？”
小二忍不住问，不是我不信您，实在是这阵子新菜太多，没一个顶用的。
您这新菜，真能让客人喜欢？”
刘璇姬从随身的竹筐里掏出块粗布，轻轻掀开一角，里头装着的小龙虾红得发亮，还冒着淡淡的热气，一股麻辣中带着鲜香的味道瞬间飘了出来，引得旁边桌的客人都忍不住朝这边看。
她抬眼看向小二，语气笃定：“小二哥，我这菜叫小龙虾，您要是不信，等会儿让掌柜的尝一口就知道了。
要是不好吃，我绝不多耽误功夫。”
小二闻着那股特别的香味，咽了咽口水，也不敢再怠慢，姑娘您稍等，我这就去叫薛掌柜！”
说着，他把抹布往肩上一搭，转身就往柜台跑，脚步声在大堂里敲得噔噔响，还不忘回头喊：你们千万别走啊！
我马上就来！”
刘建业看着女儿从容的样子，悄悄松了口气，凑到她耳边小声说：璇姬，你这孩子，刚跟小二说话的时候，比爹跟人讨价还价还利索。
刘璇姬笑了笑，把竹筐往爹身边挪了挪：爹，咱这菜好，自然有底气。
等会儿跟掌柜的谈成了，以后咱就不用愁生计了。”
正说着，就见柜台后走出个穿着藏青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几分愁容，正是薛掌柜。
他刚对着账本叹完气，自打隔壁悦来居上了道松鼠鳜鱼，仙客楼的生意就一天不如一天。
今儿晌午到现在，才卖出去三桌菜，连后厨的柴火钱都快不够了。
这会儿听见小二说有新菜，他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想着先看看再说。
就是你要跟我谈新菜？”
薛掌柜走到刘璇姬面前，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竹筐上，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姑娘，你这菜到底是什么？
先让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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