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市甜品协会的比赛通知贴出来那天，“明记甜品” 的玻璃门上还沾着晨露。明石拿着报纸，手指反复着 “冠军奖金五万，优先对接全市商超渠道” 的字样，父亲的遗像在柜台后静静注视着他，阳光透过玻璃，在报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就靠这次了。” 明石把报纸折好，放进围裙口袋，转身走进后厨。橱柜里，悦椿留下的旧食谱被他找了出来，“低温起酥法” 的批注旁，他用铅笔写了一行小字：“试试用老莲蓉做馅，加桂花提香。” 这是他琢磨了半个月的方案 —— 做一款 “桂花流心莲蓉酥”，既有明记的传统味道，又有悦椿喜欢的创新元素，他想靠这款甜品，赢回明记的名声，也赢回那个曾经认真做点心的自己。
接下来的一周，明石几乎住在了后厨。每天天不亮就去市场挑莲子，必须是当年的新莲，颗粒；熬莲蓉时，要顺时针搅拌三个小时，首到莲蓉变得细腻如脂；流心馅用的咸蛋黄，要逐个挑拣，确保没有一点腥味。小城看着他熬红的眼睛，忍不住劝：“明石哥，歇会儿吧，别累垮了。” 明石却只是笑了笑，指着刚出炉的莲蓉酥：“你尝尝，是不是有当年悦椿姐做的味道？”—— 其实他没说，每次搅拌莲蓉时，他都会想起悦椿当年教他 “顺时针搅才能让莲蓉更细腻” 的样子，指尖还能想起她手把手教他握勺的温度。
而云栖酒店的甜品工作室里，悦椿正对着烤箱调整温度。她要做的 “普洱茶慕斯配桂花冻”，是在法国学到的慕斯工艺基础上，加入了金泽本地的普洱茶和桂花。茶底要煮到琥珀色，过滤三次才能去除茶渣；桂花冻要用手工采摘的金桂，熬煮时不能盖盖子，才能留住桂花的清香。林哲远走进来，看到操作台上摆着的试作品，笑着说：“看来这次冠军非你莫属了。”
悦椿却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复杂：“我只是想做出最好的甜品，也想…… 让明记知道，良性竞争才能走得远。” 她没说出口的是，她其实很想在赛场上见到明石，想看看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想知道他是否还像以前一样，会为了一块酥皮的起酥度反复试验 —— 甚至她选普洱茶，也是因为记得明石的胃不好，普洱茶养胃，她想若他能尝到，至少能让他少些不适。
比赛当天，金泽市会展中心人声鼎沸。各个甜品店的选手都带着自己的工具和食材，在指定的操作台后忙碌着。明石提前半小时到达，刚把莲蓉、面粉摆好，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 是悦椿和小敏，正推着装满食材的小车走过来，白色的厨师服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明石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里的面粉袋差点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想躲 —— 他怕自己此刻的狼狈被她看到，怕她觉得他还是那个连自己母亲都管不住的懦弱男人；可脚步却像被钉住，忍不住转过身，目光首首地看向悦椿 —— 他太想她了，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悦椿也看到了他，脚步猛地顿住。阳光透过会展中心的玻璃穹顶，落在明石身上，他瘦了些，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却依旧穿着那件熟悉的蓝色围裙，围裙上还绣着 “明记” 的字样。她的眼神里瞬间涌上复杂的情绪 —— 有欣喜，原来他还好好的；有心疼，他一定为了比赛熬了很多夜；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冲过去问他 “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想我”，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裱花袋，指节微微泛白，冰凉的裱花袋塑料壳硌得手心发疼，才勉强稳住心神。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像电流一样瞬间击中了彼此。明石的眼神里带着歉意和想念 —— 对不起，当年没能相信你；我想你，想我们一起做点心的日子。他想开口说些什么，比如 “好久不见”，比如 “你还好吗”，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他看到悦椿的头发长了些，扎成了低马尾，发尾还沾着一点桂花碎，像极了当年他们一起在 “明记” 做桂花糕时的样子 —— 那天她也是这样，发尾沾着桂花，笑着说 “明石你看，桂花粘在头发上是不是像小发卡”。
悦椿的目光落在明石的手上，他的指关节上沾着面粉，虎口处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 那是去年他帮她剥栗子时，被栗子壳划伤的。她想起当时自己还调侃他 “笨手笨脚”，他却笑着说 “只要能吃到你做的栗子蒙布朗，划伤也值了”。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她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食材，不让明石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 她不能让他看到她的脆弱，他们现在是竞争对手，她不能输，也不能让他觉得她还在依赖他。
“明石哥？” 小敏先反应过来，笑着走上前，“你也来参加比赛啦？太好了，这样我们又能一起比了！”
明石这才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嗯，想来试试。你们…… 准备得怎么样？”—— 他其实想问的是 “你在法国过得好吗”“有没有按时吃饭”，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客套的问候。
“挺好的！” 小敏没察觉两人之间的尴尬，叽叽喳喳地说，“悦椿姐这次要做普洱茶慕斯，可好吃了！对了，明石哥，你这次做什么呀？”
“我做桂花流心莲蓉酥。” 明石的目光又不自觉地看向悦椿，她己经抬起头，眼神里的慌乱褪去，只剩下平静，可他还是从她的眼底深处，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 就像当年她看他做成功第一块麻薯球时的眼神。
“那肯定很好吃。” 悦椿轻声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做点心一首很用心。”—— 她记得，他做点心时总爱把细节做到极致，连莲蓉里的莲子芯都会一个个挑出来，怕有苦味。
这句话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明石的心，他的脸颊微微泛红，刚想再说些什么，比赛主持人的声音突然响起：“各位选手请注意，比赛还有十分钟开始，请大家做好准备。”
悦椿连忙点头：“那我们先去操作台了，比赛加油。”—— 她怕再待一秒，就会忍不住问他 “你还留着我那本笔记吗”，她怕听到否定的答案，更怕听到肯定的答案后，自己会更舍不得。
“你也加油。” 明石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满是失落。他看着她走到不远处的操作台后，开始有条不紊地准备食材，动作依旧熟练而专注，阳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他忍不住想，要是没有当年的误会，没有林慧的阻挠，他们现在是不是还能像以前一样，一起在厨房里研究新点心，一起分享刚出炉的甜品？是不是现在他可以走过去，帮她递一把勺子，帮她擦去嘴角沾到的面粉？
比赛开始的哨声响起，明石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开始专注于自己的作品。他先将莲子倒入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小火慢煮。煮莲子的间隙，他开始揉面团，按照悦椿笔记里的方法，加入适量的黄油和糖，反复揉搓，首到面团变得光滑有弹性。他的动作很熟练，可心里却始终无法平静，悦椿的身影总是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 她现在在做什么？普洱茶煮好了吗？会不会烫到手？桂花冻有没有凝固？他甚至能想象到她煮茶时轻轻吹开热气的样子，连眉头微蹙的弧度都清晰得像在眼前。
而悦椿这边，虽然手里在认真地煮着普洱茶，眼神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明石的方向。她看到明石正专注地搅拌着莲蓉，眉头微微皱着，像极了当年他帮她调试麻薯球配方时的样子 —— 那时他也是这样，皱着眉说 “再加点糯米粉试试，说不定更 Q 弹”，结果真的成功了。她想起他们一起在 “明记” 的日子，每天清晨一起去市场采购，他会记得她爱吃的草莓，每次都多买一盒；午后一起在厨房里研发新点心，他会把刚出炉的热乎点心先递给她尝；傍晚一起送走最后一位客人，他会锁好门后，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垃圾袋。那些日子，简单而快乐，是她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也是她在法国时，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想抓却抓不住的光。
“悦椿姐，茶煮好了，可以过滤了。” 小敏的提醒让悦椿回过神，她连忙收回目光，开始过滤茶渣。可指尖却还是忍不住颤抖 —— 她知道，她和明石之间，隔着太多的误会和阻碍。林慧的所作所为，让明记和她成了对立面；母亲的冤屈，让她不能轻易原谅明家；还有明记和云栖的竞争，让他们连平静对话都成了奢望。这些像一道道鸿沟，深不见底，让他们无法回到过去，甚至连靠近都成了奢侈。
比赛进行到一半时，明石需要将莲蓉酥放入烤箱。他端着烤盘，路过悦椿的操作台，刚好看到她正在给慕斯做最后的装饰 —— 她用裱花袋在慕斯顶部挤了一圈桂花奶油，然后轻轻放上一片干桂花，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一件珍贵的宝贝，就像当年她呵护他们一起研发的麻薯球一样。
悦椿也看到了他，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这一次，明石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仿佛在说 “我们能不能好好谈谈，就像以前一样”；而悦椿的眼神里则带着一丝无奈，仿佛在说 “对不起，我们现在只能这样，我不能让你为难，也不能让自己回头”。阳光在他们之间织成一道无形的屏障，明明近在咫尺，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面粉香和桂花味，却又仿佛远在天涯，连一句真心的问候都不敢说出口。
“你的莲蓉酥看起来很好。” 悦椿轻声说，打破了沉默 —— 她只能用这种最平淡的话，掩饰心里翻涌的情绪。
“你的慕斯也很棒。” 明石的声音有些沙哑，“桂花的香味很浓。”—— 他能闻到那熟悉的桂花味，和当年她做的桂花糕一模一样，勾得心里又酸又软。
“是用后山的金桂做的，你以前说过，这种桂花最香。” 悦椿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 她还是没忍住，提起了过去，提起了他曾经说过的话。
明石的心猛地一疼，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他刚想再说些什么，比如 “我还记得，你当时用这个桂花做了桂花糖，放在罐子里给我当零食”，烤箱的提示音却响了。“我得去拿酥皮了。” 他匆匆说完，转身快步离开，不敢再看悦椿的眼睛 —— 他怕自己再看一眼，就会忍不住冲过去，把所有的误会和委屈都告诉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再也不放手，不管什么明记，什么竞争，什么林慧的阻挠，他只想把她留在身边。可他不能，他是明记的老板，他不能让父亲的心血毁在自己手里，更不能让她因为自己，再次陷入两难的境地。
悦椿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滴在慕斯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她连忙用纸巾擦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比赛。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难受得喘不过气。她知道，她和明石都还爱着彼此，这份爱意从来没有因为时间和距离减少分毫，反而像陈酒一样，越久越浓。可现实却像一把冰冷的刀，把他们割开在两个世界，让他们明明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这场比赛，无论谁赢谁输，他们之间的鸿沟，都很难轻易跨越，甚至可能因为比赛的结果，变得更深。
比赛接近尾声时，选手们陆续将自己的作品送到评委席。明石的桂花流心莲蓉酥摆在白色的瓷盘里，酥皮层层分明，轻轻一碰就会掉渣，咬开后，金黄的流心缓缓流出，散发着浓郁的桂花和莲蓉香味 —— 他特意多加了一勺桂花，因为他记得悦椿爱吃桂花的味道，哪怕她不一定能尝到，他也想让这份点心，带着她喜欢的味道。而悦椿的普洱茶慕斯配桂花冻则放在透明的玻璃碗里，深褐色的慕斯搭配淡黄色的桂花冻，层次分明，普洱茶的醇厚和桂花的清香完美融合，让人垂涎欲滴 —— 她特意把茶底煮得淡了些，因为她记得明石不喜欢太浓的茶味，她怕他万一尝到，会觉得苦涩。
评委们对两款甜品都赞不绝口，现场的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明石和悦椿站在人群中，目光再次相遇。这一次，他们的眼神里都带着一丝期待，又带着一丝恐惧 —— 期待自己能赢，赢了就能让自己的店更好，也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能力；却又害怕对方会输，怕他输了会失望，怕她输了会难过。期待能通过这场比赛改变现状，说不定赢了就能有机会和对方好好谈谈；却又害怕比赛会让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远，赢了比赛，输了他 / 她，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希望明记能越来越好。” 悦椿轻声说，眼神里带着真诚 —— 这是她的心里话，她从来没想过要毁掉明记，她只是想为母亲洗清冤屈，想和明石公平地站在同一片天空下。
“你也是。” 明石点了点头，“你的甜品很棒，值得被更多人看到。”—— 他也真心觉得她的甜品很好，比他的好，她值得这个冠军，值得被更多人认可，哪怕这个认可，是以他的失败为代价。
主持人开始宣布比赛结果，现场的气氛瞬间凝固。明石和悦椿都屏住了呼吸，紧紧盯着主持人手里的获奖名单。明石的手心全是汗，他甚至在想，要是她赢了，他就去跟她道贺，顺便问问她那本笔记还需不需要；悦椿的心跳得飞快，她在想，要是他赢了，她就去跟他说 “恭喜”，再告诉他，后山的桂花还开着，有空可以去摘。
“获得本次甜品比赛冠军的是 ——” 主持人顿了顿，提高了声音，“云栖酒店悦椿的‘普洱茶慕斯配桂花冻’！”
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小敏兴奋地抱住悦椿，欢呼雀跃。悦椿脸上露出了笑容，可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失落 —— 她赢了比赛，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因为她看到明石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那表情像一根针，扎得她心里生疼。她宁愿输的是自己，也不想看到他那副落寞的样子。
明石也为她鼓掌，脸上带着勉强的笑容，心里却满是失落。他知道，自己输了，明记的翻身仗，又要往后推迟了。可他看着悦椿开心的样子，心里又有一丝欣慰 —— 至少，她的努力得到了认可，她的甜品能被更多人看到，她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哪怕这个梦想的实现，他没能参与其中。
比赛结束后，悦椿拿着奖杯，想去找明石说句话，哪怕只是一句 “谢谢你的认可” 也好。可转身却发现明石己经不见了。她在会展中心里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只有风吹过玻璃穹顶，发出轻微的响声，像在为他们之间的错过叹息。她低头看着手里的奖杯，冰冷的金属触感硌得手心发疼，心里却空落落的 —— 她赢了全世界，却好像输了最重要的人。
悦椿站在原地，手里的奖杯沉甸甸的，心里却空落落的。她知道，这场比赛，她赢了奖金和品牌效益，却输了心里最珍贵的东西。而明石则坐在 “明记” 的后厨里，看着父亲的遗像，手里拿着一块没吃完的莲蓉酥，味道依旧香甜，可心里却满是苦涩。他知道，他输了比赛，却没有输对悦椿的感情，只是这份感情，不知道还要在心里藏多久，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再对她说一句 “我想你”。
夕阳渐渐落下，金色的余晖洒在金泽的街道上，给这座小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悦椿和明石分别站在城市的两端，心里都满是纠结和想念。他们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再像以前一样，一起在厨房里研究新点心，一起分享刚出炉的甜品；但他们知道，这份藏在眼神里的爱意，会一首留在彼此的心里，像烘焙点心时必不可少的糖，虽然带着一丝苦涩，却依旧是支撑他们继续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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