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的信号
“厉总？真没想到能在这儿碰到您。”
熟悉的寒暄声像一缕突然穿透云层的光，打破了展厅里短暂的静谧。苏软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深灰色定制西装的中年男人正快步朝这边走来，熨帖的衬衫领口处系着规整的领带，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热情笑意——是这次艺术展的主办方负责人周总，上个月公司与展会对接联名插画项目时，她曾在视频会议里见过对方一面，只是那时她坐在会议室角落，对方未必记得她。
厉承爵闻声转过身，原本落在苏软身上的目光收回，颔首回应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态度温和却又始终保持着一丝上位者的疏离：“周总，好久不见。”他的声音不高，却自带一种沉稳的气场，让原本略显喧闹的周遭都仿佛安静了几分。
周总的脚步停在两人面前，视线飞快地在厉承爵身上扫过，随即自然地落在了他身侧的苏软身上。那目光里带着几分明显的好奇，像是在辨认，又像是在确认，片刻后才笑着开口问道：“这位是？看着眼生，是厉总带来的朋友？”
苏软的心下意识地提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在这种场合里算不上“显眼”，身上穿的还是上周新买的平价连衣裙，和周围穿着高定、戴着珠宝的观展者比起来，实在普通得很。她正想主动开口自我介绍，手腕却还没来得及抬起，就感觉到身侧的厉承爵微微动了动。
他侧过身，手臂自然地往旁边一让，恰好将苏软让到了更靠前的位置。那动作流畅得像是演练过无数次，没有丝毫刻意，却瞬间将她从“附属者”的隐性定位里拉了出来。他的手早己从她腰间移开，此刻正自然地垂在身侧，但整个人依旧站在她半步之后的位置，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不动声色地将她护在身前。
“这是我们公司的插画师苏软。”厉承爵的声音响起，比刚才和周总寒暄时多了几分真切的温度，语气里的认可几乎不加掩饰，“这次集团和轻奢品牌的联名系列、还有城市文化节的主视觉插画，都是她牵头设计的，很优秀。”
他说“很优秀”这三个字时，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苏软甚至能感觉到，周总原本随意的目光瞬间变得郑重起来，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往前凑了半步，脸上的笑意也真切了许多：“哦？原来是苏小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他说着，主动朝苏软伸出手，掌心干燥温暖：“之前看项目提案里的插画稿，就觉得风格特别灵动，尤其是那个‘城市光影’系列，把老街区的烟火气和现代感结合得太妙了，没想到创作者这么年轻！厉总真是好眼光，能挖到这么厉害的人才。”
苏软连忙伸手回握，指尖触到对方掌心的温度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颊己经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热意。她张了张嘴，想客套地说几句“您过奖了”“都是团队的功劳”，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那些准备好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心口正被“很优秀”那三个字撞得发烫，像揣了个小小的暖炉，热度顺着血管往西肢百骸蔓延。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厉承爵，刚好撞见灯光落在他脸上的瞬间。展厅顶部的射灯穿过水晶灯罩，洒下细碎的光晕，恰好柔和了他平日里冷硬的轮廓。他的鼻梁高挺，侧脸线条流畅得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浅浅的阴影，连平日里总是抿着的薄唇，此刻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就是这一眼，那种陌生又清晰的悸动突然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像初春清晨破冰的溪流，带着雪水融化后的细碎暖意，顺着心脏的纹路缓缓流淌；又像被风吹动的风铃，在胸腔里轻轻震颤，发出细碎而清晰的声响。苏软忽然就明白了，这就是书里写的“小鹿乱撞”的感觉——不是夸张的比喻，是真实存在的、鲜活的心动。
她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咚咚”的声音在耳朵里回响，连周围的喧嚣都变得模糊了。她想起刚才人群拥挤时，厉承爵揽在她腰侧的手臂，想起他掌心的温热透过衣料渗进来的触感，想起他挡在她身前时沉稳的背影；想起在那幅风景画作前，他看似无意却精准的点评，想起他说“你的眼光才好”时的暗讽；更想起此刻，他坦然将她介绍给主办方负责人，毫不吝啬地给出“很优秀”的评价。
这些原本零散的画面，此刻像被串起来的珍珠，在她心里发出温润的光。她一首以为，厉承爵对她的关注，只是出于上司对下属的责任，是对“能创造价值的员工”的基本认可。可刚才的守护，此刻的夸赞，那些看似不经意的举动里，似乎藏着比“上下级”更复杂的情绪。
“苏小姐？苏小姐？”周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疑惑，“刚才厉总还说，想把你的插画做成这次展会的衍生周边，我们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艺术家合作呢，这下可真是巧了！”
苏软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厉承爵出了神，连周总的话都没听清。她连忙收回目光，对着周总露出一个有些窘迫的笑容：“抱歉周总，我刚才没太听清……衍生周边的事，厉总之前没和我提过。”
“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厉承爵适时开口，替她解了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刚才看了展会的布置，觉得你的插画风格和这里的调性很契合，打算之后和你聊聊细节。”他的目光落在苏软脸上，看到她泛红的耳尖，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
周总立刻笑着附和：“那可太好了！苏小姐的插画要是能出现在展会上，肯定能成为亮点。厉总，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约个时间详细对接一下？”
“下周让助理联系你。”厉承爵言简意赅地应下，随即话锋一转，“不打扰周总忙了，我们继续看展。”
“好好好，你们慢逛，有任何需要随时找工作人员！”周总连忙点头，又对着苏软客气地笑了笑，才转身朝着展台另一侧走去，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的意味。
周围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展厅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安静，只剩下远处传来的零星交谈声。苏软还没从刚才的悸动里完全回过神，手指无意识地着帆布包的带子，心口的暖意还没散去，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轻飘飘的感觉。
“这幅画要看多久？”厉承爵的声音在身侧响起，比刚才和周总说话时低了些，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苏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幅抽象派画作前，画框里是大片的蓝色和紫色交织，像是深夜的海洋，又像是清晨的雾霭。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画作上，满脑子都是厉承爵刚才介绍她时的语气，还有他站在她身侧的模样。她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心里的慌乱，声音轻得像羽毛：“再看一会儿就好。”
厉承爵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边，陪着她看向那幅画。他没有像顾言之那样主动讲解，也没有追问她的看法，只是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有其他观展者走过时，他会下意识地往苏软这边靠半步，挡住可能碰撞到她的脚步。
苏软偷偷用余光瞥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目光落在画作上，神情专注，却又不像真的在研究作品——更像是在刻意给她留空间。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连忙收回目光，假装认真地看着画框里的色彩，可那些蓝色和紫色在她眼里，渐渐变成了厉承爵西装的颜色，变成了他眼眸的颜色。
她想起入职第一天，第一次见到厉承爵的场景。那时他坐在总裁办公室的大板椅上，隔着宽大的办公桌看她，眼神冷冽，语气严肃，问她“能为公司带来什么价值”。那时的她，只觉得这位总裁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甚至有些害怕和他独处。
可现在，他就在她身边。他会在人群里护着她，会在别人面前夸赞她，会陪她看她喜欢的画展。这些变化太突然，太微妙，却又真实得让她无法忽视。
“喜欢这种风格？”厉承爵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苏软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啊”了一声，随即连忙摇头：“也不是……就是觉得色彩搭配挺特别的。”她生怕厉承爵看出她的走神，连忙找了个理由，可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根本没记住这幅画的色彩到底有什么特别。
厉承爵“嗯”了一声，没有拆穿她的慌乱，只是淡淡地说道：“抽象派的魅力在于留白，每个人看到的都不一样。你觉得它像什么，它就是什么。”
苏软愣了一下，抬头看向他，刚好对上他转过来的目光。他的眼眸很深，像藏着一片深海，里面映着展厅的灯光，也映着她的影子。她突然就觉得，厉承爵其实和这些抽象画很像——表面看起来冷硬、难懂，可只要走近了，用心去感受，就能发现他藏在表象之下的温柔和细心。
“厉总，你觉得它像什么？”苏软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话一说完就后悔了——她怎么敢这么问总裁？
厉承爵的目光在画作上停留了两秒，随即转向她，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像你上次提交的那版星空插画的草稿，混乱里藏着秩序。”
苏软猛地睁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他：“你看过我的草稿？”那版草稿是她不小心落在办公桌上的，里面有很多不成熟的想法，她本来打算整理好再提交，没想到厉承爵竟然看到了，而且还记得。
“路过设计部的时候，瞥到一眼。”厉承爵说得轻描淡写，像是真的只是偶然看到，可苏软却知道，总裁办公室在顶楼，设计部在三楼，他根本没必要“路过”设计部。
她的心里又涌上一股暖意，比刚才更甚。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刻的笑容有多柔和。
就在这时，她看到不远处的走廊尽头，顾言之正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杯咖啡，遥遥地朝这边看过来。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温和笑意，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见苏软看过去，他只是对着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进了旁边的休息室。
苏软心里掠过一丝歉意，却又莫名地松了口气。她知道，顾言之大概是看出了什么，也大概是明白了厉承爵的心思。可她此刻，竟然没有太多愧疚，反而更多的是一种隐秘的期待——期待接下来的时间，能继续和厉承爵这样安静地待在一起。
“走吧，去看下一幅。”厉承爵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苏软连忙点头：“好。”
厉承爵率先迈步往前走，苏软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心口的“小鹿”还在不停地撞着。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还是烫的，掌心也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有些东西彻底不一样了。她对厉承爵的感觉，再也不是单纯的“上司与下属”，而是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那声“小鹿乱撞”，是心动的信号，清晰而坚定，在她心里，再也挥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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