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的洪水渐渐退去,留下满目疮痍的土地。赵毅按萧越的吩咐,一边组织百姓重建家园,一边监督堤坝修缮,所用的石料皆是亲自验过的上等料,连黏合的糯米石灰浆都亲自尝过——按柳老的说法,真材实料的灰浆带着米香,掺了假的则发苦。
消息传到京城,萧越正陪着柳老查看黄河沿岸的沙盘。沙盘是北镇抚司的人花了半个月做的,河道、堤坝、村落都标注得清清楚楚,连河底的泥沙厚度都用不同颜色标出。
“陛下您看,”柳老指着沙盘上黄河中游的一段,“这里是‘九曲湾’,河道曲折,泥沙最容易淤积,每年汛期都要决堤。要清淤,就得先从这里下手。”
萧越俯身看着,手指沿着河道划过:“柳老打算怎么清淤?”
“老法子,也是最管用的法子——‘束水冲沙’。”柳老拿起一根细木杆,在沙盘上比划,“把河道两边的堤坝往中间收窄,水流变急,自然能把泥沙冲到下游。再组织徭役,把淤积太厚的地方挖出来,堆在岸边晒成土,还能分给百姓当肥料。”
他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徭役……老臣怕百姓有怨言。前几年征徭役,官府只管干活,不管饭,不少人都跑了。”
“这个柳老放心。”萧越道,“朕己经下旨,所有参与清淤的徭役,每日发两斤米、半斤肉,家人还能领一份救济粮。若有人敢克扣,以贪腐论处,格杀勿论。”
柳老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他活了一辈子,还是头回见皇帝对苦力如此体恤。他对着萧越深深一揖:“陛下如此爱民,老臣就是累死在河堤上,也值了!”
几日后,黄河清淤的圣旨传遍沿岸各州。百姓们起初半信半疑,首到看到官府真的按人头发粮,连家里的老人孩子都能领到救济,才彻底放下心来,纷纷主动报名。
开工那日,九曲湾岸边插满了红旗,上万名徭役排成队,拿着铁锹、锄头,在柳老的指挥下开始清淤。柳老穿着粗布短打,亲自跳进没过膝盖的河水里,指挥大家哪里该挖深,哪里该留缓坡,嗓子喊哑了就用手势比划,午饭就在河堤上啃干粮,夜里就睡在临时搭的草棚里。
萧越派去的监工回来禀报,说柳老七十多岁的人了,比小伙子还能熬,有次差点被滑坡的泥沙埋了,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继续指挥干活。
“真是位可敬的老人。”萧越听着,心里一阵触动,“让户部再拨些药材过去,给柳老和徭役们备着,别让他们累垮了身子。”
清淤工程进行到一个月时,出了点岔子——下游的几个豪强仗着家里有人在朝为官,不肯让清出的泥沙堆在自家地界,还派家丁打伤了几个徭役。
柳老气得发抖,却按捺住性子,让人去报官。可地方官忌惮豪强势力,只是敷衍着调解,根本不敢动真格。
消息传到京城,萧越正在看沈砚送来的巡查奏报。沈砚恰好也提到了这几个豪强,说他们不仅霸占河道,还勾结官员,每年汛期都逼着百姓加固自家的私堤,不管公家堤坝的死活。
“又是这些蛀虫。”萧越将奏报拍在桌上,“李德全,传赵毅,带三千禁军,去黄河下游,把那几个豪强的家给朕抄了!打伤徭役的家丁,就地正法!包庇的官员,一并拿下!”
“陛下,那几个豪强的亲戚在朝中当御史,怕是会……”
“会跳出来反对是吗?”萧越冷笑一声,“让他们跳。朕倒要看看,是他们的乌纱帽重要,还是百姓的性命重要!告诉赵毅,谁敢阻拦,以抗旨论处!”
赵毅接到命令,星夜兼程赶到下游,不等豪强反应过来,就带兵围住了他们的庄园。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家丁,在禁军面前不堪一击,很快就被制服。
豪强们哭喊着搬出朝中的亲戚,赵毅根本不理,首接按萧越的旨意,查抄了所有家产,将人犯打入大牢。包庇的官员也被摘下乌纱帽,押往京城问罪。
这事传开,黄河沿岸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都说陛下是青天大老爷,连豪强都敢动。清淤的徭役们干劲更足了,原本要三个月完成的工程,两个月就提前完工。
当柳老带着人把最后一车泥沙运上岸时,站在河堤上,望着变宽变深的河道,忽然老泪纵横。他对着京城的方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陛下,老臣没辜负您的托付啊!”
远处的百姓们跟着跪下,山呼“万岁”,声音在黄河岸边回荡,久久不散。
养心殿内,萧越看着柳老送来的奏报,上面说黄河河道拓宽了三丈,清出的泥沙堆成了二十多个土丘,足够分给沿岸百姓当肥料。他拿起朱笔,在末尾批了两个字:“善哉。”
放下笔,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湛蓝的天空。从扳倒魏忠贤,到鸣冤鼓响,从义塾书声,到水利兴修,再到如今的黄河清淤……他一步一步地走着,虽有坎坷,却从未停歇。
“李德全,”他忽然道,“下个月,朕想去黄河岸边看看。”
“陛下,那一路可不太平……”
“朕就是要去看看,”萧越眼中闪着光,“看看清淤后的河道,看看百姓们的笑脸,看看柳老和那些徭役们用血汗筑起的堤坝。”
他想亲自告诉那些为大雍付出的人,他们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少年皇帝的目光,越过宫墙,望向远方奔腾的黄河。那里,不仅有翻滚的浪花,更有大雍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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