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学堂的牌子刚挂起来，门槛就快被踏破了。
苏明远站在学堂门口，看着攒动的人头首乐——有扛着锄头的老农，有抱着孩子的妇人，甚至还有几个穿着兽皮的草原汉子，是巴图特意派来学农技的。萧越让人新做的长桌长凳摆得整整齐齐，墙上贴着彩色的图谱，画着稻谷从发芽到抽穗的样子，旁边用汉、蒙、西域文写着注解。
“都静一静！”苏明远敲了敲铜锣，“今日第一课，咱们学选种！”
他刚举起一袋的稻种，底下就炸开了锅。
“苏先生，这还用学？颗粒大的就是好种呗！”一个老农嚷道。
苏明远笑了：“王大爷，您可别小看选种。您看这颗——”他捏起一粒看着却微微发灰的种子，“里头生了虫，下到地里准烂根。得选又亮又沉的，咬开尝尝，芯子里带点甜味的才是好种！”
人群里发出“哦”的惊叹声。巴图派来的汉子举着手里的青稞种子，用生硬的汉话问：“我们的……也这样选？”
“当然！”苏明远接过他手里的种子，“不管是青稞、小麦还是稻子，选种的理儿都一样——要健康、要结实！来，我教你们怎么看芽眼……”
正说着，萧越带着李德全悄悄站在了门口。他没惊动众人，只看着苏明远蹲在地上，手把手教一个穿碎花布衫的农妇分辨种子好坏，那农妇学得认真，指尖沾着泥土也顾不上擦。
“陛下，”李德全低声道，“您看那几个草原汉子，学得比谁都专心。巴图首领说，要是草原能种出稻米，冬天就不用只吃干肉了。”
萧越嘴角弯起：“这农学堂开得比朕想的还热闹。苏明远这小子，教人的本事比打仗还厉害。”
里头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原来是个小娃子偷偷抓了把种子塞进口袋，被他娘拧了耳朵：“作死啊你！苏先生说这是金贵的良种，要留着下一季种的！”
苏明远笑着摆手：“无妨无妨，待会儿每人发一小包试种，种好了明年再来学新法子。对了，谁家里有生病的庄稼，带我去看看，咱们现场教治虫！”
这话一出，更热闹了，立刻有人拉着他往自家田里走。萧越看着人群簇拥着苏明远往外走，其中有汉人、有草原人，还有几个背着行囊的西域商人——听说农学堂能学新法子，他们竟想把种子带回西域去。
“李德全，”萧越道，“让工部多打些农具，就照着苏明远画的图样做，加粗木柄，再包层铁皮，耐用。”
“是。”李德全点头，“户部刚说，今年秋粮够多，要不要给农学堂添些笔墨纸砚？让学种的人也学着记笔记。”
“准了。”萧越望着远处田里晃动的身影，“不光要教他们种庄稼，还得教他们记下来、传下去。不然朕和苏明远总有老的一天，这些好法子可不能断了根。”
正说着，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手里举着个陶罐，罐子里插着几支金灿灿的稻穗。“陛下！苏先生说这是‘状元稻’，给您的！”
萧越接过陶罐，稻穗沉甸甸的，穗粒得像要掉下来。他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在为粮草发愁，而现在，连娃娃都知道把最好的稻穗献给“让大家吃饱饭的陛下”。
“替朕谢她。”萧越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告诉她，等明年收成了，朕来尝她种的稻子。”
小姑娘脆生生应了声“好”，又蹦蹦跳跳地跑回学堂，趴在窗台上听苏明远讲“如何堆肥”。萧越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农学堂里此起彼伏的问答声，忽然觉得，这比朝堂上的山呼万岁更让人踏实。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墙上的图谱上，也照在一张张带着期盼的脸上。不同的语言混在一起，讨论着芽眼、肥料和雨水，像一首朴素的歌。萧越知道，这歌声里长出来的，不只是庄稼，还有让这片土地更结实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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