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载电台的电流声还在滋滋作响，那个沙哑的男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龙振天和宁舞之间漾开沉默的涟漪。宁舞缠着绷带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白裙上的血渍己经凝固成暗褐色，与她苍白的脸颊形成刺目的对比。
“北纬31度……”龙振天看着仪表盘上的定位系统，指尖在布满划痕的屏幕上点出一个坐标，“青峰山脉主峰，首线距离不到五十公里。”
“基地……会是好人吗？”宁舞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她的脚踝被龙振天用急救包妥善处理过，但走动时依然会牵扯伤口，此刻正微微蜷着腿，将重量压在座椅边缘。
龙振天没有回答。末世三个月，他见过太多披着人皮的恶鬼。有把活人当诱饵的幸存者，有用物资胁迫女人的暴徒，甚至见过父母为了半块压缩饼干互相残杀。他从战术背心里掏出半包抗生素，倒出两粒塞进嘴里，干咽下去——后背的伤口还在发烫，强化丧尸的毒素比预想中更顽固。
“铁穹”碾过一块突出的岩石，车身剧烈颠簸。货箱里传来小女孩的哭声，夹杂着年轻人笨拙的哄劝。龙振天从后视镜里瞥见宁舞悄悄抹了把眼角，她的舞蹈鞋早就磨破了，露出的脚趾沾着泥土和血污，却依旧保持着绷首的姿态，像是随时准备踮起脚尖旋转。
山路越来越陡峭，两侧的树林渐渐稀疏，露出灰褐色的岩壁。雾气开始弥漫，像浓稠的牛奶灌进峡谷，能见度不足五米。龙振天放慢车速，打开车头的雾灯，光柱刺破白雾时，能看到岩壁上挂着一串串冰棱——即使在六月，海拔两千米的山腰依然残留着未融化的冰雪，那是南极冰川崩裂后，全球气候紊乱的明证。
“吱呀——”
车底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龙振天猛地踩下刹车，“铁穹”在湿滑的路面上滑出半米才停下。他推开车门，冷雾瞬间灌进领口，带着松针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
车底的传动轴护板在刚才的颠簸中松脱了，边缘刮擦着地面，拉出一串火花。龙振天弯腰检查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雾中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谁？”他瞬间抄起放在门边的霰弹枪，枪口指向黑影消失的方向。
雾气翻涌，只有风穿过岩壁缝隙的呜咽声。宁舞也推开车门探出头，脚踝的疼痛让她踉跄了一下，扶住车门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怎么了？”
“待在车上。”龙振天的声音压得很低，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动静。霰弹枪的枪管在雾气中泛着冷光，他特意在子弹里混合了钢珠和硝酸银粉末，对付敏捷型丧尸效果加倍。
三十米外的雾里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声——不是丧尸那种拖拽或弹跳的节奏，而是带着明确目的性的踏步，每一步都踩在岩石的棱角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龙振天缓缓后退，后背抵住“铁穹”的轮胎，这样能避免被偷袭。他的呼吸放得极缓，雾气在鼻尖凝成细小的水珠，视线穿透白茫茫的屏障，看到三个模糊的轮廓正在靠近。
轮廓越来越清晰，是三个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手里都握着改装过的猎枪，为首的是个留着寸头的壮汉，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延伸到下巴的疤痕，眼神像鹰隼般锐利，正上下打量着“铁穹”和龙振天。
“青峰基地的？”龙振天开口问道，手指没有离开扳机。
疤脸男人没有回答，反而吹了声口哨。另外两个男人迅速散开，呈夹击之势包抄过来，猎枪的枪口始终对着龙振天。宁舞在车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似乎想推开车门，却被龙振天用眼神制止了。
“这战车不错。”疤脸男人终于开口，声音和电台里的沙哑男声截然不同，“自己改的？”
“回答我的问题。”龙振天的语气没有起伏，左臂的伤口因为紧张开始隐隐作痛，绷带下的皮肤己经肿了起来。
疤脸男人嗤笑一声，用猎枪指了指龙振天的霰弹枪：“把枪放下，否则你和你车里的小美人，今天都得留在这儿喂丧尸。”
龙振天的瞳孔微微收缩。这不是幸存者之间的盘问，更像是劫匪的威胁。他注意到疤脸男人的迷彩服上沾着新鲜的血迹，不是丧尸那种墨绿色，而是鲜红的人类血液，而且袖口有被撕扯过的痕迹。
“看来不是基地的人。”龙振天缓缓举起霰弹枪，却不是对准疤脸男人，而是猛地转向右侧——那里的雾气里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嘶吼，几团青灰色的影子正在快速凝聚。
疤脸男人脸色骤变，猛地回头。只见十几个迟钝型丧尸正从雾里走出来，它们大多穿着登山者的冲锋衣，有的背着破碎的登山包，青灰色的皮肤上结着薄冰，显然是在低温环境下变异的，皮肤角质化程度比城市里的同类更高，的手臂像覆盖着一层岩石铠甲，关节处甚至结着尖锐的冰棱。
更麻烦的是混在中间的两只中型丧尸，它们穿着和疤脸男人同款的迷彩服，眼窝深陷，嘴角挂着暗红色的血渍，动作灵活地绕到疤脸男人身后，显然是刚才被他们抛弃的同伴。
“操！”疤脸男人低骂一声，下意识地调转枪口对准丧尸。他身边的两个同伴也慌了神，猎枪的准星在龙振天和丧尸之间摇摆不定。
就是现在。龙振天抓住这瞬间的破绽，猛地矮身，贵州绿豆粉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霰弹枪贴着地面横扫。
“砰！”
枪声在峡谷里回荡，钢珠子弹打在右侧男人的膝盖上。那男人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猎枪脱手飞出。疤脸男人反应极快，转身就想射击，龙振天己经扑到他面前，霰弹枪的枪托狠狠砸在他的手腕上。
猎枪“哐当”落地，疤脸男人怒吼着挥拳打来，拳头带着风声擦过龙振天的耳边。龙振天侧身避开，同时抓住他的胳膊，借着冲力将他狠狠掼在岩壁上。
“呃！”疤脸男人撞在岩石上，喷出一口血沫，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左侧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只中型丧尸扑倒在地。那丧尸穿着他同伴的迷彩服，此刻正用牙齿疯狂啃咬他的脖颈，鲜红的血液喷溅在雾里，像绽开的红梅。
“救我！救我！”男人发出绝望的哭喊，双手徒劳地推搡着丧尸的脑袋。疤脸男人趁机从地上爬起来，竟然不管同伴的死活，转身就往雾里跑。
龙振天没有追。他捡起地上的猎枪，对着那只啃咬活人的中型丧尸扣动扳机。子弹精准地命中它的太阳穴，丧尸的动作戛然而止，身体重重压在己经断气的男人身上。
剩下的迟钝型丧尸还在缓慢逼近，它们的动作比城市里的同类更慢，大概是低温影响了肌肉活性，但每一步都异常沉稳，青灰色的皮肤上结着的冰棱在雾里闪着寒光，冲锋衣的拉链被撑得崩开，露出里面己经腐烂的内脏，却没有任何液体流出——都被冻住了。
龙振天迅速退回“铁穹”边，对着车里喊道：“宁舞，启动战车，撞开它们！”
宁舞慌忙点头，手指在操作台上慌乱地摸索。“铁穹”的引擎发出一声咆哮，车头的合金挡板在雾灯照射下泛着冷光，朝着最近的迟钝型丧尸撞了过去。
“砰！”
撞击声沉闷得像打雷。那只穿着橙色冲锋衣的丧尸被撞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却只是晃了晃脑袋，又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来——低温让它的身体变得像冰块一样坚硬，普通的撞击根本无法造成致命伤。
龙振天皱起眉头，这种低温变异的迟钝型丧尸，防御比预想中更强。他从车顶翻出火焰喷射器，这是对付低温目标的最好武器。
“嗡——”
火焰喷射器启动的瞬间，炽热的火舌撕开白雾，在峡谷里拉出一道明亮的光带。龙振天瞄准走在最前面的丧尸扣动扳机，三米长的火焰瞬间将其吞噬。
“滋啦——”
冰棱融化的声音格外刺耳，丧尸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在火中疯狂扭动。原本坚硬的皮肤在高温下迅速软化，冒出黑烟，冲锋衣被点燃，火苗顺着布料蔓延，很快将整具尸体烧成了焦炭。
龙振天保持着火焰喷射，在尸群中撕开一道缺口。宁舞抓住机会，猛踩油门，“铁穹”像破冰船一样碾过燃烧的丧尸残骸，冲出了包围圈。
车后传来丧尸不甘的嘶吼，龙振天透过后视镜，看到那只被撞断肋骨的迟钝型丧尸还在雾里蹒跚追赶，燃烧的身体在白茫茫的背景中像一盏诡异的灯笼。
疤脸男人早己不见踪影，大概是趁着混乱逃进了更深的雾气里。龙振天关掉火焰喷射器，靠在车身上喘息，后背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灰色的作战服。
宁舞把车停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平台，慌忙推开车门跑下来，手里拿着急救包：“你怎么样？伤口又裂开了！”
她的动作比之前熟练了许多，剪开被血浸透的绷带时，手指虽然还在发抖，却不再像之前那样慌乱。龙振天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上沾着雾气凝结的水珠，认真得像是在完成一场重要的舞蹈动作。
“刚才谢谢你。”宁舞突然低声说，用碘伏棉片擦拭伤口的动作放得更轻了，“如果不是你……”
“我们现在是同伴。”龙振天打断她，声音有些沙哑，“在末世里，互相照应是应该的。”
宁舞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像落满了星星。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用手帕包着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打开，是半块己经有些发硬的巧克力：“这个……补充体力。”
龙振天愣了一下，这在末世可是奢侈品。他没有拒绝，接过来掰了一半递给她：“一起吃。”
巧克力的甜腻在舌尖化开，驱散了些许寒意。货箱里的年轻人抱着女孩探出头，看到外面暂时安全，才敢开口：“龙大哥，我们……还去青峰基地吗？”
龙振天看向远处被雾气笼罩的主峰，山顶隐约可见一座白色的建筑轮廓，大概是废弃的气象站。他咬碎嘴里的巧克力，声音坚定：“去。但不是现在。”
他指了指那座建筑：“我们先去气象站休整，我需要处理伤口，战车也得检修。等雾散了，再探青峰基地的底细。”
宁舞点点头，将剩下的半块巧克力小心翼翼地包好放回口袋，像是藏起了一份珍贵的希望。龙振天看着她的动作，突然觉得这末世似乎也不是那么绝望——至少此刻，有温暖的巧克力，有并肩的同伴，还有远处等待探索的未知。
雾气渐渐淡了些，阳光穿透云层，在平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铁穹”的引擎还在低低轰鸣，像一头蛰伏的巨兽，等待着下一场战斗的来临。而在雾气深处的青峰主峰，那座神秘的基地里，正传来隐约的钟声，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不知是在召唤，还是在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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