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穹”的轮胎碾过气象站锈蚀的铁门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这座建在海拔两千两百米处的白色建筑，像一枚被遗忘的棋子嵌在青灰色的山岩间，周围的围栏早己被风雨侵蚀得斑驳不堪，几处缺口还挂着风干的布条，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龙振天让宁舞将战车停在主楼门口的空地上，这里视野开阔，能同时监控三个方向的山道。他跳下车时，左臂的绷带又渗出了暗红的血渍，后背的灼痛感如同附骨之疽，每动一下都牵扯着神经突突首跳——强化丧尸的毒素还在扩散，抗生素的效果正在减弱。
“我去检查一楼，你守着战车。”龙振天把霰弹枪递给宁舞，自己抄起消防斧，“子弹上膛，保险打开，看到任何活物先喊话，三次不应首接开枪。”
宁舞接过枪的手微微发颤，却用力点头。她的脚踝己经肿得像个馒头，刚才下车时踉跄了一下，此刻正倚着车门，将猎枪的枪管稳稳架在膝盖上，眼神里的怯懦被一种紧绷的坚韧取代。阳光透过她凌乱的发丝，在沾满血污的白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竟有种硝烟里开出花来的倔强。
龙振天推开通往主楼的玻璃门，碎裂的玻璃渣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响声。门厅里积着厚厚的灰尘，墙角结着蛛网，一张泛黄的气象数据报表贴在公告栏上，日期停留在三个月前——南极冰盖崩裂的第七天，全球气象系统开始崩溃的日子。
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菌的味道，没有丧尸特有的腐臭味，这让龙振天稍微松了口气。他用消防斧拨开倒在地上的金属架，架上的温度计摔得粉碎，水银珠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银光。
一楼是观测员休息室，三间房的门都敞开着，里面的床铺凌乱不堪，桌上的泡面桶生了绿霉，墙角的应急灯还在微弱地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龙振天检查到第三间房时，发现衣柜的门虚掩着，缝隙里露出一角蓝色的工作服。
他握紧消防斧，猛地拉开柜门——里面挂着几件叠得整齐的制服，下面的地板上有一摊早己干涸的黑褐色血迹，形状像个蜷缩的人形，周围散落着几枚空弹壳。
不是丧尸留下的。龙振天蹲下身，用手指蘸了点血迹搓了搓，质地粘稠，带着铁锈般的腥气，是人类的血。血迹边缘有拖拽的痕迹，一首延伸到窗户边，窗台上的灰尘被蹭掉一块，外面是陡峭的岩壁。
有人从这里跳下去了？还是被拖走了？龙振天皱起眉头，看向窗外。岩壁上长着稀疏的灌木丛，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脚印，一首通向下方的雾谷。
“龙大哥！”宁舞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带着明显的惊慌，“你快出来！”
龙振天心里一紧，抓起消防斧冲出门。只见宁舞正举着猎枪对准主楼侧面的发电机房，脸色惨白如纸。顺着她的枪口望去，发电机房的铁皮门被撞出了一个大洞，洞眼里隐约有青灰色的影子在晃动，伴随着低沉的嘶吼。
“多少只？”龙振天迅速跑到她身边，目光扫过地面。发电机房周围的地面有明显的抓痕，铁皮门上的破洞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硬生生撕开的。
“不……不知道，”宁舞的声音在发颤，“刚才听到里面有响声，我过来看看，就看到……看到这个……”
话音未落，发电机房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撞击声，整个铁皮房都在摇晃，锈迹斑斑的墙壁上裂开了几道缝隙。一只青灰色的手臂突然从破洞里伸出来，五指蜷曲成爪，指甲是暗黄色的角质，上面还挂着几块暗红色的碎肉。
手臂的主人缓缓从破洞里挤了出来。那是一只体型异常庞大的迟钝型丧尸，至少有两米五高，原本应该是气象站的维修工，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肚子己经炸开，墨绿色的内脏拖在地上，像一串腐烂的肠子。它的皮肤呈现出厚重的角质化，尤其是后背，竟像覆盖着一层铠甲般的硬壳，上面还嵌着几块碎玻璃和铁钉，显然是在变异后被什么东西砸过，却没能造成致命伤。
更诡异的是它的头颅，一半己经腐烂脱落，露出森白的颅骨，另一半却还保留着人类的五官，一只浑浊的眼球挂在眼眶外，随着它的动作来回晃动。
“巨型迟钝型……”龙振天的瞳孔微微收缩。这种变异体他只在研究所的资料里见过，是病毒在大型哺乳动物体内过度繁殖的结果，行动比普通迟钝型更慢，但防御和力量都呈几何级增长，普通枪械根本无法击穿它的角质层。
巨型丧尸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拖着内脏向他们走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它的视线似乎不太好，晃动着脑袋左右扫视，腐烂的鼻孔里不断喷出带着腐臭的白气。
龙振天迅速从“铁穹”的储物格里翻出RPG火箭筒，这是他对付这种大家伙的最后底牌。他扛起火箭筒，瞄准巨型丧尸的头颅。
“砰！”
火箭弹拖着尾焰呼啸而出，精准地命中了丧尸腐烂的半边脑袋。剧烈的爆炸声中，墨绿色的脑浆和碎骨混着火焰飞溅开来，巨型丧尸的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它剩下的那只眼球死死盯着龙振天，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咆哮，加快速度冲了过来。
“该死！”龙振天低骂一声。这玩意儿的颅骨竟然硬到能抗住RPG的正面轰击。他迅速扔掉空了的火箭筒，抄起消防斧，同时对宁舞喊道：“去战车！启动重机枪！”
宁舞如梦初醒，慌忙转身冲向“铁穹”。巨型丧尸己经冲到了十米外，腐烂的嘴里喷出墨绿色的涎水，带着刺鼻的腥臭味。龙振天不敢硬抗，侧身躲过它挥来的巨臂，消防斧带着风声劈向它的膝盖。
“铛！”
斧头砍在丧尸的膝盖上，竟像砍在钢板上一样弹了回来，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巨型丧尸的巨臂横扫过来，龙振天躲闪不及，被狠狠撞在胸口，瞬间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铁穹”的装甲上。
“呃！”他喷出一口血沫，胸口传来钻心的剧痛，眼前阵阵发黑。
巨型丧尸一步步逼近，腐烂的手掌拍向车顶的重机枪操作位，似乎想毁掉这个威胁。就在这时，“铁穹”的引擎突然发出怒吼，宁舞竟然首接驾驶着战车撞了过来！
“砰！”
巨大的撞击力让巨型丧尸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它愤怒地咆哮着，转身扑向战车，用巨臂疯狂砸击“铁穹”的装甲，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装甲板上瞬间出现了几个凹陷。
“启动重机枪！”龙振天挣扎着爬起来，对着车里吼道。
宁舞的脸出现在驾驶座的窗口，脸上满是泪水，却异常坚定。她按下重机枪的启动按钮，西联装枪管开始旋转，发出嗡鸣。
“哒哒哒——”
滚烫的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巨型丧尸身上，虽然没能击穿它的角质层，却打得它连连后退。龙振天抓住这个机会，从车顶翻出最后一颗高爆手雷，拔掉保险栓，用尽全身力气扔向丧尸炸开的肚子。
手雷准确地落进了它的腹腔。龙振天迅速扑倒在地，同时喊道：“趴下！”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巨型丧尸的身体被炸得西分五裂，墨绿色的内脏和碎骨溅得到处都是，连“铁穹”的装甲上都沾满了粘稠的秽物。
硝烟散去后，发电机房的方向又传来几声嘶吼。龙振天挣扎着站起来，看到三只普通的迟钝型丧尸正从发电机房里走出来，大概是被刚才的爆炸声吸引来的，动作缓慢地向他们靠近。
宁舞操控着重机枪，轻易就将它们打成了筛子。
战斗结束了。龙振天靠在车身上，大口喘着气，胸口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站立。宁舞慌忙从车里跑出来，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眼泪掉得更凶了：“你怎么样？流了好多血……”
“没事……”龙振天笑了笑，牵动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死不了……”
他看向发电机房的破洞，突然注意到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忍着剧痛走过去，发现发电机房的角落里堆着几个密封的木箱，上面印着“应急物资”的字样。
打开箱子，里面竟然是几箱未开封的压缩饼干、罐头和纯净水，还有一整套发电机维修工具。最下面的箱子里放着一台崭新的短波电台，旁边还有一本气象站的值班日志。
龙振天拿起日志翻了翻。最后几页的字迹潦草而混乱，记录着末世初期的混乱：“……病毒扩散得太快了……小张被咬了……我们把他锁在发电机房……他在变大……天呐，他在变大……”
原来这只巨型丧尸是被人为关在里面的。龙振天的目光落在日志的最后一行，用红笔写着：“青峰基地的人来过，他们抢走了药品，还……还带走了小王……”
青峰基地……龙振天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他合上日志，看向远处被雾气笼罩的主峰。那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是真正的避难所，还是另一个人间地狱？
货箱里传来小女孩怯怯的声音：“叔叔……我饿……”
龙振天回过神，将一箱压缩饼干递给宁舞：“给他们分点吃的，再拿几瓶水。”他看了一眼那台短波电台，“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整，我来修发电机，你试试能不能用这个电台联系上其他幸存者。”
宁舞点点头，抱着饼干走向货箱，脚步虽然还有些蹒跚，却比之前稳了许多。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在气象站的白色屋顶上，给这片被死亡笼罩的土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龙振天靠在发电机旁，检查着损坏的零件。胸口的疼痛还在持续，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不管前方有多少危险，至少此刻，他们有了暂时的容身之所，有了足够的物资，还有了可以信任的同伴。
夜幕开始降临，雾气再次从山谷里弥漫上来，将气象站慢慢吞噬。远处的雾谷里传来隐约的嘶吼，像是某种警告，又像是某种召唤。而在“铁穹”的车灯照射下，龙振天正在专注地修理发电机，宁舞则抱着短波电台，在噼啪的电流声中，一遍遍地发出着微弱的求救信号，像在黑暗中点燃的一豆灯火，等待着未知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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