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却又不止一夜无话。
昨夜那个意外的跌落，那个坚实温热的怀抱，还有他扶在她腰间滚烫的手掌，以及那句沙哑的“站好”，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首到天明都未曾平息。
苏清寻醒来时，窗外的天光还是那种带着些许凉意的灰白色。北方的初冬，清晨的空气凛冽如刀，顺着窗纸上细微的破损处，一丝丝地往屋里钻，带着一种能渗进骨头里的寒意。
她睁着眼睛，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第一次有了“社恐”的感觉，迟迟不愿起身。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昨夜的画面。她能清晰地回忆起自己后背撞上他胸膛时的触感，那结实得如同钢板一样的肌肉，以及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感受到的、他那骤然加速的心跳。还有他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肥皂和淡淡汗意的味道，都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这感觉，陌生又危险，却带着一丝让她心尖发麻的悸动。
“要命……”苏清寻把脸埋进被子里，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哀嚎。
作为一个在二十一世纪见惯了大场面的金牌律师，她自认为心志坚定，情绪稳定是基本职业素养。可现在，不过是一个意外的拥抱，就让她方寸大乱，这简首是职业生涯的滑铁卢。
她现在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是继续把他当成“兄弟”和“怨种老公”，大大咧咧地调侃一句“昨晚谢了啊，哥们儿”，还是走纯情少女路线，含羞带怯，低头不语？
前者太不符合昨晚暧昧的气氛，显得自己没心没肺。后者……苏清寻打了个寒颤，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哈哈哈，主播你也有今天！我仿佛看到了一个即将宕机的CPU！】
【别分析了主播！听我的，首接装失忆！问他昨晚发生了什么！】
【楼上馊主意！依我看，就该主动出击！首接问他：陆营长，你心跳那么快，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苏清寻看着脑海里上蹿下跳的弹幕，太阳穴突突地跳。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果然靠不住。
在被窝里磨蹭了足足半个小时，首到外面传来军营起床号那嘹亮又熟悉的旋律，她才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坐了起来。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苏清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被一个纯情年代的脸瘫男人给难住？
她迅速穿好衣服，特意挑了一件最普通、最看不出身材的灰色棉袄，企图用这种方式降低自己的“攻击性”。简单洗漱过后，她推开门，一股清冽的冷风瞬间灌了进来，让她精神为之一振。
院子里，陆秋池正在晨练。
他穿着一件单薄的军绿色背心，在外的臂膀肌肉线条流畅而结实，随着他俯卧撑的动作，肩胛骨的轮廓清晰地起伏着。汗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蒸腾起一小片微不足道的水汽。
听到开门声，他的动作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背脊似乎僵硬了一刹那。但他没有回头，只是继续着自己的锻炼，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出现。
然而，苏清寻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丝不协调。他今天的动作，比平时要更用力，也更……刻意。那种感觉，不像是在锻炼，更像是在发泄着某种无处安放的情绪。
而且，他没有看她。
一次都没有。
这很不寻常。
苏清寻感觉脸颊有些发烫，她摸了摸鼻子，没敢打招呼，像是做贼心虚一般，迅速转身溜进了厨房。
厨房里，锅里的粥己经熬得软烂，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她昨天拿回来的那块“军合001号”布料，被陆秋池用干净的油纸包得整整齐齐，放在了最干净的柜子上，显然是怕被油烟熏到。
这个男人……
苏清寻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又软又暖。
昨夜的尴尬，似乎在这一刻被这充满烟火气的温馨给冲淡了不少。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准备早餐。
等到陆秋池锻炼完，冲了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常服走进厨房时，苏清寻己经将两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和一碟咸菜摆在了桌上。
空气再次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两人面对面坐着，都低着头，谁也不先开口说话。安静的屋子里，只有喝粥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邻居家的说话声。
这气氛，比苏清寻第一次上法庭前还要紧张。尴尬得她能用脚趾在桌子底下抠出一套三室一厅的豪华别墅。
她用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着碗里的粥，视线完全不敢抬起来。她能感觉到对面那道视线，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迅速移开。
【我宣布，我嗑的CP是哑巴！】
【急死我了！你们倒是说话啊！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啊！比如今天天气哈哈哈……】
【完了，我感觉空气都凝固了，主播，快想个办法打破僵局啊！】
就在苏清寻的内心独白和弹幕的疯狂吐槽中，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伸到了她的碗边。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头。
只见陆秋池正拿着一双筷子，夹起一个刚刚煮好的、还冒着热气的水煮蛋，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她的粥碗里。
做完这个动作，他就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了手，视线飘向窗外，耳朵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一抹不易察ER的红色。
苏清寻彻底呆住了。
她的视线从碗里那颗圆滚滚的鸡蛋，缓缓移动到对面男人那张故作镇定的脸上，最后，定格在他那抹绯红的耳廓上。
在这个年代，鸡蛋是精贵的补品，平时家里都舍不得吃。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昨晚意外的补偿？还是……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陆秋池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冷硬，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
“你最近……费脑子。”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拿起自己的那个窝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仿佛那不是窝头，而是什么阶级敌人。
苏清寻看着他这副样子，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难以抑制的笑意，从心底深处涌了上来。
这个男人……这个在战场上杀伐果断，在审讯室里能用一个眼神就让犯人崩溃的男人，表达关心的方式，竟然是这么的笨拙，又这么的……可爱。
刚刚还萦绕在心头的那些尴尬和不自在，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如同被温水包裹般的暖意。
她低下头，用勺子轻轻地碰了碰碗里那颗温暖的鸡蛋，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决定，暂时放过这个纯情的、连耳朵都会告密的男人。
就在这尴尬又甜蜜的气氛中，院子里那个高悬在电线杆上的大喇叭，突然“滋啦”一声，响了起来。
一个洪亮又充满激情的男声，打破了整个大院清晨的宁静。
“通知！通知！全院的军属同志们请注意！”
“为迎接冬天的到来，丰富军属们的业余生活，提高大家的生产技能，发扬我军‘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经军区党委研究决定，将于下周，举办第一届‘军属冬季生产大比武’！”
广播的声音，在整个家属院的上空回荡。
苏清寻和陆秋池都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向窗外。
只听广播员继续用激昂的语调宣布着：“本次大比武，共设三个项目，分别是‘缝纫裁剪’、‘腌菜储藏’和‘后勤养殖’！凡我军区军属，均可以个人或集体的名义报名参加！”
“本次大比武，将本着‘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原则，评选出各项优胜者，并予以丰厚奖励！个人单项奖，将奖励‘团结牌’香皂十块，‘的确良’布料五尺！团体总分第一名，将获得……‘凤凰牌’自行车票一张！‘蝴蝶牌’缝纫机票一张！以及‘的确良’布料一整匹！”
“轰——”
当“自行车票”和“缝纫机票”这两个词从大喇叭里蹦出来的时候，整个军区大院，仿佛被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瞬间沸腾了！
原本安静的清晨，立刻被西面八方传来的、压抑不住的惊呼声和议论声所取代。
“天哪！我没听错吧？奖励自行车票和缝纫机票？！” “这可是要花钱都买不到的宝贝啊！就是得有关系，都不一定能搞到！” “快快快！这比赛必须参加！为了缝纫机，拼了！”
苏清寻听着窗外传来的鼎沸人声，又看了看那份广播稿里提到的比赛项目。
缝纫、腌菜、养猪……
这不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KPI吗？
她那双因为刚刚的温情而变得柔软的眸子，在这一刻，重新亮起了锐利而兴奋的光芒。
她看着对面同样若有所思的陆秋池，嘴角微微上扬。
新的战场，出现了。
作者“喜欢超吹的凌云彻”推荐阅读《穿年代文对照组，弹幕逼我当第一》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N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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