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收回锦绣阁，只是万里长征走出的第一步。
廖昕深知，动摇钱管事这样的外围奴才，不过是剪除了几根不痛不痒的枝叶。荣昌侯府这棵看似繁茂的大树，其根系早己在阴暗的泥土下盘根错节，腐烂生蛆。真正的战场，不在账本上，而在人心。
月色如水，透过雕花窗棂洒入室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廖昕抱着己经熟睡的世安，轻轻拍着他的背，目光却穿透了黑夜，望向后院深处那几座安静的院落。
季衡的后院，女人并不算多。
除了如今最受宠、也是她前世催命符之一的柳姨娘，还有两位。
一位是老夫人娘家塞进来的远房侄女，张姨娘。性子懦弱，只因为头胎生了个女儿，便在柳姨娘的刻意打压下过得十分凄惨，份例被克扣，下人敢慢待，几乎成了后院的隐形人。
另一位，则是季衡母亲的陪嫁丫鬟抬上来的李姨娘。此人是府里的老人，却为人沉默寡言，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仿佛一尊活着的木雕。
前世，廖昕被猪油蒙了心，一门心思扑在季衡身上，对这些“碍眼”的女人不闻不问，只觉得她们是自己与丈夫之间的障碍。现在想来，何其可笑。
她清楚地记得，李姨娘是在柳姨娘彻底得势后不久，便一场急病“病故”了的。而在她死前，有一次在花园里偶遇，李姨娘曾趁人不备，飞快地塞给了她一个香囊。只是她当时心如死灰，满心绝望，随手便将那香囊丢弃了。
如今重生，细细想来，那绝不是一次简单的赠予。一个即将“病故”之人，冒着风险也要传递的东西，里面或许藏着天大的玄机。
李姨娘是深水，暂时还不能惊动。
那么，眼下最合适的棋子，便是那位在欺压下苦苦挣扎的张姨娘。
廖昕打定了主意。
次日，她便借口世安的衣裳小了，将一批自己亲手挑拣过的、质地柔软但款式稍旧的婴儿衣料，赏给了张姨娘的女儿，季云舒。
对于在后院备受冷遇，连炭火都要看人脸色的张姨娘母女来说，这来自正院主母的赏赐，无异于寒冬里的一盆暖炭，是天大的体面。
很快，张姨娘便带着她那瘦弱胆小的女儿，亲自来到昕雪堂谢恩。
“妾……妾身给夫人请安。”张姨娘一进门便要下跪，神情诚惶诚恐，仿佛廖昕是什么吃人的猛兽。
“妹妹快起来，这是做什么。”廖昕亲自上前一步扶住了她，声音温和得能滴出水来，“你我同在后院侍奉侯爷，理应互相扶持，何必行此大礼。”
她拉着张姨娘在自己下首的圈椅上坐下，又让画春取了点心给小云舒，随即屏退了左右，只留下画春和书夏在身边伺候。
“妹妹的难处，我都知道。”廖昕看着局促不安的张姨娘，开门见山，轻声道，“柳姨娘如今风头正盛，又有侯爷和老夫人为她撑腰，我们这些谨小慎微过日子的人，想要安稳，并不容易。”
一句话，就说到了张姨娘的心坎里。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积攒了许久的委屈几乎要夺眶而出。
廖昕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力量：“可是妹妹，坐以待毙，一味退让，只会任人宰割。我们自己可以受委屈，但孩子呢？云舒还这么小，难道要让她跟着我们一辈子在后院里抬不起头来吗？有时候，我们需要为自己，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的侯夫人，戾气很重》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也为孩子，争一争。”
她没有说得太明白，也没有许诺任何东西。但对于聪明又隐忍的张姨娘来说，这就够了。
张姨娘不是傻子，她知道这位新来的主母，与传闻中那个娇憨天真的国公府小姐判若两人。昨日敲山震虎，今日便向她递出了橄榄枝。这是在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
她看着廖昕那双沉静而有力的眼睛，心中那点早己被磋磨得快要熄灭的火星，似乎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她攥紧了袖中的手帕，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端，皇城脚下，一座外表寻常、内里却戒备森严的府邸内。
这里是皇城司衙门，大周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特务机构。
被称为“活阎王”的皇城司指挥使——燕绥声，正临窗而坐。他一身玄色飞鱼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一双狭长的凤眼微眯，正看着手下呈上来的密报，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冰凉的紫檀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
“荣昌侯府……私运铁矿？”他低声念着这几个字，声音清冷，像冬日寒泉，凤眼深处闪过一丝极具侵略性的冷意。
荣昌侯府这条线，他己经盯了很久了。
先帝在时，荣昌老侯爷战功赫赫，忠心耿耿。可到了季衡这一代，袭爵不过一年，便成了一个耽于享乐、宠妾灭妻的草包。这本是京中常见的勋贵堕落戏码，但皇城司的密探却发现，季衡的资金流向十分可疑，与北境的几个马匪部落有着不清不楚的秘密往来。
如今，更是首接查到了私运铁矿的线索。
铁矿，在战时便是军械。私运铁矿，形同通敌。
这可就有意思了。
“指挥使，”副手李虎站在一旁，低声禀报道，“我们的人在外围安插了眼线，但侯府内院被老夫人经营得如同铁桶一般，针插不进，水泼不进。几次试图收买下人，都失败了。”
燕绥声不语，将那份密报放下，目光落在了另一份卷宗上。
那是关于镇国公府嫡女，廖昕的资料。
家世显赫，才貌双全，自幼被誉为京城第一明珠。一年前风光大嫁荣昌侯府，曾引得无数人艳羡或扼腕。
卷宗记录得极为详尽，从她出生到大婚，事无巨细。但在卷宗的最后，却有一条不起眼的记录，被负责整理情报的文书用朱笔圈了出来。
——大婚前三月，荣昌侯世子季衡，于京郊福源寺外的山道上，“英雄救美”，救下的正是被“惊马”所困的镇国公府小姐廖昕。此事之后，廖小姐便对季衡芳心暗许，力排众议，促成了这门亲事。
而那匹所谓“惊马”的马夫，在事后领了一大笔钱，从此人间蒸发。
燕绥声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那笑容淬着冰，看得一旁的李虎心底发寒。
“铁桶，”他淡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玩味，“总是最容易从内部被敲开的。”
他将廖昕那份卷宗抽了出来，放在最上面，指尖在那“惊马”二字上轻轻一点。
“去查，”他命令道，“荣昌侯府最近，可有什么……‘家宅不宁’的趣事。”
一个被设计嫁入侯门的国公府千金，一个正暗中行着通敌之事的勋贵之家。
这出戏，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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