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很快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这寒意并非来自初冬的凉风，而是来自昕雪堂那位不动声色的主母。
先是她的份例。廖昕以“侯府开销巨大，新添公子，理应节流”为名，将府中各处的用度重新规整。她做得极为公允，上至老夫人，下至普通丫鬟，份例都有微调，唯独将柳姨娘的份例，大刀阔斧地削减了足足三成。
理由冠冕堂皇——“柳姨娘年轻康健，无需过多滋补之物，且平日穿戴奢华，当为府中表率，与主母看齐，崇尚节俭。”
这话传到柳姨娘耳朵里，气得她当场就掰断了一根新做的镶金玉簪。
紧接着，她想为自己不学无术的赌鬼弟弟在廖昕的嫁妆铺子里安排个清闲的差事，也好捞些油水。帖子递过去，却被廖昕一句“铺子小，利微薄，养不起闲人，更不敢耽误了柳家公子的前程”给轻飘飘地顶了回来，让她碰了一鼻子灰。
几次三番的软钉子碰下来，柳姨娘终于按捺不住，跑到季衡面前大哭大闹，梨花带雨地控诉廖昕如何“善妒”、“刻薄”、“不容人”。
季衡一开始还念着旧情，温言软语地安慰她几句，私下里也曾旁敲侧击地对廖昕提过，说她“管家不易，但也要顾及底下人的情面”。
廖昕只是垂眸浅笑：“侯爷说的是。只是臣妾想着，这偌大的侯府，若无规矩，不成方圆。臣妾受国公府教导，自小便知勤俭持家、赏罚分明乃治家之本。若因私情而废公理，怕是会寒了其他下人的心，也有负侯爷与母亲的托付。”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自己娘家的家教，又把季衡架在了“维护公理”的高台上。季衡被堵得哑口无言，再看廖昕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竟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只得作罢。
当柳姨娘哭闹的次数多了，季衡也渐渐不耐烦起来。他需要的是一朵温柔可人的解语花，一个能让他放松身心的尤物，而不是一个满腹牢骚、只会给他惹是生非的怨妇。
眼见在季衡那里讨不到好处，柳姨娘便将满腔的怨毒和怒火，都发泄到了后院里最弱小可欺的张姨娘身上。
这日，天降小雪，寒风刺骨。柳姨娘寻了个“冲撞了小公子时运”的荒唐由头，竟罚张姨娘在院子里的雪地里跪了足足半个时辰。
张姨娘本就体弱，又心气郁结，哪里经得住这般磋磨。没过多久，便脸色青紫地晕死过去，被下人手忙脚乱地抬回了她那冷清的院子。
这一切，都在廖昕的预料之中。
她没有立刻出面。若是当场阻拦，只会变成两个女人争风吃醋的闹剧。她要的，是把事情闹大，闹到季衡面前，让他亲手处置。
她等到张姨娘被抬回去，几乎去了半条命的时候，才带着府里的太医和上好的人参补品，“姗姗来迟”。
当着张姨娘院里所有下人的面，她先是痛心疾首地表达了对柳姨娘跋扈行径的“震惊”与“痛心”，又满脸怜惜地安抚了受惊的张姨娘母女，亲自喂了参汤。
最后，她看向闻讯赶来、脸色铁青的季衡，一双美目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
“侯爷，妾身自知身份不同，不好插手您后院之事，以免落人口实。可张妹妹也是侯府的人，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重生的侯夫人，戾气很重》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腹中的女儿，也是侯爷您的亲生骨肉啊！如今竟被人作践至此，若非妾身来得及时，只怕……只怕是一尸两命！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我荣昌侯府没有规矩，也显得妾身这个当家主母……无能至极！”
她这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既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又将整件事上升到了侯府颜面和她主母尊严的高度，狠狠地将了季衡一军。
季衡看着病床上瑟瑟发抖、面无人色的张姨娘，和旁边跪着哭泣的小女孩，再看看周围下人们那鄙夷又畏惧的目光，只觉得自己的脸面被狠狠地扔在地上，踩进了泥里。
“够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对着一旁还想辩解的柳姨娘怒斥道，“你越发没有分寸了！来人！将柳姨娘带回她的院子，禁足一月，闭门思过，将《女诫》给我抄写一百遍！”
柳姨娘不敢置信地看着季衡。这是他第一次，为了别的女人，如此严厉地惩罚她。
这场风波，以柳姨娘被禁足告终。
张姨娘“因祸得福”，不仅得到了暂时的安宁和廖昕公开的庇护，对这位恩威并施的主母更是感激涕零，死心塌地，成了她安插在后院里最可靠的一双眼睛。
而廖昕，则顺理成章地借着这个“整顿后院风气”的机会，从老夫人手中，拿到了部分管家权。她迅速换掉了几个柳姨娘和老夫人的心腹管事，安插上了自己的人手。
昕雪堂内，廖昕看着窗外飘扬的雪花，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一环扣一环的计策，终于达成了她想要的结果。
皇城司衙门。
燕绥声看着密探呈上来的报告，手指在“张姨娘”和“柳姨娘”的名字上轻轻划过，凤眸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冷光。
“有意思。”
一场看似简单的妻妾争风，在他眼中，却清晰地分解为环环相扣的步骤。
先是敲打钱管事，杀鸡儆猴以立威；再是施恩弱小，分化敌人阵营；最后借力打力，一举夺权。每一步都踩在最关键的节点上，出手精准而狠辣，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这位荣昌侯夫人，当真只是一个养在深闺、不谙世事的国公府小姐？
“指挥使，”李虎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索，他呈上另一份新的情报，“我们发现，侯府里那位李姨娘……似乎有些不对劲。”
“哦？”
“她几乎从不出门，性子孤僻，但我们的人发现，每个月的十五，她都会雷打不动地去城外的潭柘寺上香，每次都会在后山的功德碑附近，停留一炷香的时间。”
“潭柘寺？”燕绥声的目光倏然一凝。那是京郊香火最盛的寺庙，鱼龙混杂，是传递消息的绝佳地点。
他有一种强烈的首觉，这位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李姨娘，或许才是解开荣昌侯府背后秘密的真正钥匙。
而那位正在搅动后宅风云的侯夫人廖昕，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为了宅斗那么简单。
她和他，或许在不知不觉中，己经开始捕猎同一个猎物了。
“查。”燕绥声的声音冷了下来，“查清楚，每月十五，和她在潭柘寺接头的，究竟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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