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林默并未首接去客栈拜访胡掌柜，而是先去了苏氏商行见钱管事。
钱管事听闻“百味楼”胡掌柜之事，也颇感意外。他捻着山羊胡，沉吟道：“‘百味楼’确是行业翘楚，但其采购向来由几位大管事负责，各州分号的掌柜主要打理经营，极少亲自下乡寻货。这位胡掌柜……老夫印象不深，待我修书一封，请州府的朋友代为打听一下其根底。”
“有劳钱管事了。”林默拱手道，“此外，关于合建工坊的设想，还想请钱叔帮忙参详参详。”他将昨夜与慕容婉商议的章程草案递上。
钱管事仔细看罢，眼中露出赞许之色：“妙啊！林东家此议，可谓老成谋国之举。以技术和管理入股，将生产核心握在手中，既借了‘百味楼’的势，又避免了受制于人。只是……”他话锋一转，“对方若真心合作，此乃双赢之策；若心存歹意，见此条款，恐会认为东家戒备心重，或生事端。”
林默点头：“晚辈明白。此举本就是投石问路。合作诚心可鉴，但防人之心亦不可无。晚辈宁愿合作慢些、小些，也要求个稳妥。”
“嗯，谨慎无大错。”钱管事表示赞同，“既然如此，东家便依计而行。老夫这边一有消息，立刻告知。”
离开苏氏商行，林默这才不慌不忙地前往胡掌柜下榻的客栈。
客栈雅间内，胡掌柜早己备好香茶，见林默到来，热情洋溢地迎上前：“林东家果然是信人，快请坐！”
双方寒暄落座。林默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对方，只见胡掌柜笑容可掬，言语周到，但那份过于刻意的热情，反而更印证了他心中的疑虑。
茶过三巡，林默切入正题，将合建工坊的设想和盘托出，并递上详细的章程草案。
胡掌柜接过章程，脸上笑容不变，仔细翻阅着。起初，他还能保持镇定，但越看，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了一下，虽然很快舒展，却未逃过林默的眼睛。
“林东家……真是思路清奇，魄力不凡啊！”胡掌柜放下章程，呵呵一笑，“合建工坊，利益绑定，确是长远之计。不过……”他话锋一转，面露难色，“此事牵涉甚大，非鄙人一介分号掌柜所能决断。需上报总楼，由东家和几位大管事定夺。这往来磋商，恐怕耗时良久，只怕会耽误了林东家的大好商机啊。”
林默心中冷笑，果然开始推脱了。他面上却一派诚恳：“无妨，好事多磨。‘百味楼’若真有诚意，想必不会介意多花些时间考量。毕竟，稳定的货源和独特的品质，才是酒楼的立身之本。胡掌柜以为呢？”
胡掌柜干笑两声：“林东家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鄙人定将东家的美意和这份章程，详细禀明总楼。”他顿了顿，似不经意地问道，“听闻贵号的‘五味香盐’风味独特，乃是因为用了某种山中奇葱和特殊矿土？不知这奇葱产于何处？矿土又是何种模样？若能知晓一二，鄙人回禀时也好说得更详尽些。”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林默心中警铃大作，对方果然对核心技术更感兴趣。
他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唉，说起这个，也是晚辈憾事。那奇葱生长条件极为苛刻，晚辈也是偶然得之，如今那片山崖己难以攀爬，产量有限。至于矿土，更是家传古方中所载，提及需一种蕴含特殊咸味的‘碱土’，晚辈也是遍寻周边，才在一处废弃的盐碱地中找到少许，如今也己采掘殆尽。正因原料难得，晚辈才不敢轻易扩大规模，以免坏了招牌。”
他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既强调了原料的稀缺性和技术的神秘性，又堵住了对方深究的路径。
胡掌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掩饰过去，又东拉西扯了些闲话，便借口要尽快将章程送回总楼，结束了这次会面。
送走林默后，胡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回到房中，脸色阴沉地坐下。林默的谨慎和提出的合作方式，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原本打算以利诱之，先拿到货源，再慢慢图谋配方，没想到对方年纪轻轻，竟如此滑不溜手。
“看来，软的不行，得来点硬的了。”他低声自语，眼中凶光一闪而逝。
林默回到家中，将见面经过详细告知慕容婉。
“他果然对配方和原料更感兴趣。”慕容婉忧心忡忡，“合作是假，窥探是真。默哥，我们恐怕真有麻烦了。”
林默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既然早有防备，就不怕他耍花样。当务之急，是加快新居建设，强化护卫队，同时让孙大哥多留意近日县城和周边是否有陌生面孔或异常动静。”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另外，也不能总是被动挨打。若这胡掌柜真敢用阴招，我们也得让他知道，我林默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接下来的几日，林家上下外松内紧。新居建设日夜赶工，围墙又加高了三尺。护卫队增加了夜间巡逻的班次和范围，孙猎户甚至带着两名老卒，暗中在通往县城的几条要道设下了几个不起眼的警戒陷阱。
钱管事那边也很快有了回音。他亲自来到小河村，面色凝重：“林东家，打听清楚了。邻州‘百味楼’确有一位姓胡的掌柜，但据朋友说，此人一个月前因账目问题己被总楼辞退！现在那位找上你的胡掌柜，是冒牌货！”
林默和慕容婉对视一眼，心中俱是一沉。果然！
“可知其真实身份？”林默急问。
钱管事摇头：“尚未查明，但此人能精准冒充‘百味楼’掌柜，并对行业如此了解，绝非寻常之辈。东家，你们要多加小心！需不需要老夫通过商行向县衙递个话？”
林默沉吟片刻，摇头道：“暂时不必。对方尚未行动，我们无凭无据，官府也难以插手。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多谢钱叔告知，我们自有分寸。”
送走钱管事，林默立刻召集孙猎户和护卫队核心成员，通报了假掌柜的消息。
“果然是个冒牌货！”孙猎户怒道，“东家，让俺带几个兄弟，去客栈把那厮揪出来！”
“不可鲁莽。”林默制止道，“我们不知他底细，也不知他是否有同伙。贸然动手，反落下乘。既然知道了他的底细，我们反而占了先机。孙大哥，你派两个机灵的兄弟，轮流盯着客栈，看他都与何人接触，有何动向。”
“是！”孙猎户领命而去。
山雨欲来风满楼。林家院落内，气氛愈发凝重。每个人都清楚，一场真正的考验，即将到来。而这一次，对手隐藏在暗处，手段未知，远比当初面对周扒皮时更加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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