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问对后，林默更加忙碌。茶引制度的细则、市舶司的筹建章程、鼓励工匠创新的悬赏令……一桩桩一件件，都需他亲自把关，常常在衙门忙到深夜。
这日，他总算抽出一个下午的空闲，想起静思园的顾晚。自上次送梨膏后，己有多日未见，不知她身体是否己完全康复，那手炉和毛毯是否合用。
他依旧没有大张旗鼓，只带了两个随从，提着一个食盒，里面装着几样新出的、口感软糯清甜，适合病后调养的江南点心，再次来到静思园。
秋意渐浓，园中落叶纷飞，更添寂寥。老太监见到林默，神色却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公公，郡主近日可好？”林默问道。
“郡主凤体己无大碍，只是……”老太监压低声音，“只是心情似乎不大爽利，近日时常独自对弈，有时一坐便是半日，不许人打扰。”
林默点点头，心中了然。被困于此等方寸之地，以顾晚的心性，心情郁结实属正常。他示意老太监通传。
片刻后，林默被允上楼。顾晚果然坐在窗边的棋枰前，黑白子散落，似乎刚结束一局。她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长裙，衬得肤色愈发白皙，气色比上次见时好了许多，只是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郁，见到林默，也只是抬了抬眼皮，并未如往常般出言讥讽，反而显得异常沉默。
“下官参见郡主。”林默依礼问候，将食盒放在一旁，“听闻郡主凤体康复，特带了些江南点心，给郡主尝尝鲜。”
顾晚的目光扫过那食盒，并未停留，反而落在林默身上那件崭新的、绣着市易司纹样的官袍上，凤眸微眯，语气平淡无波：“林主事如今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公务繁忙，竟还记得本宫这荒园废人，真是难得。”
这话听起来平静，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林默微微一怔，感觉今天的顾晚有些不同，似乎……带着刺？他谨慎答道：“郡主言重了。下官职责所在，不敢懈怠。但探望郡主，亦是下官心意。”
“心意？”顾晚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指尖拈起一枚白玉棋子，轻轻敲击着棋盘，“本宫听闻，林主事前几日在宫中大放异彩，一件‘万花筒’引得龙颜大悦，陛下当众赞赏，风头无两。想必……陛下对林主事，亦是青眼有加，圣眷正浓吧？”
她的话语慢条斯理，却像一根细针，悄无声息地刺入林默的耳中。林默瞬间明白了那股莫名的凉意从何而来。作者“十品布衣”推荐阅读《锦绣田园：我的一个老婆是女帝》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在宫中仍有耳目！而且，她关注着自己在宫中的动向！更关键的是，她话里话外，竟隐隐透着一丝……酸意？
林默心中警铃大作，连忙躬身道：“郡主明鉴，宫宴之上，陛下考校，微臣不过是急中生智，献丑罢了。陛下天恩，是对臣子勤勉王事的勉励，微臣唯有鞠躬尽瘁，以报君恩。”他将姿态放得极低，刻意强调君臣之分。
顾晚却不接话，目光转向窗外，看着空中南飞的雁阵，声音飘忽：“是啊，陛下年轻有为，知人善任，自是比我这般失势被囚的姐姐，更懂得赏识人才……林主事紧跟陛下，前程似锦，何必再来我这冷清之地，虚耗光阴？”
这话里的酸涩与自嘲，几乎毫不掩饰了。
林默看着她故作平静却难掩落寞的侧影，心中莫名一软，竟生出几分不忍。他沉默片刻，走上前，拿起食盒，打开盖子，将里面精致的点心一一取出，摆在她面前的小几上。
“郡主，这是新做的桂花糖糕，软糯清甜；这是藕粉圆子，爽滑可口……陛下是君，是天下之主，微臣效忠陛下，是臣子本分。”他声音放缓，带着一种难得的温和，“但探望郡主，是林默个人的心意，与公务无关，与圣眷无关。只因……您是顾晚。”
只因您是顾晚。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顾晚浑身几不可察地一震。她猛地转过头，凤眸紧紧盯着林默，仿佛要从他眼中看出这话有几分真心。
林默坦然回视，目光清澈而坚定。他无法给予她承诺，也无法改变她的处境，但在这一刻，他愿意给予她一份超越政治、超越身份的、纯粹的尊重与关怀。
阁楼内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只有窗外风吹落叶的沙沙声，以及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复杂情绪。
良久，顾晚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她没有去看那些点心，也没有再出言讽刺，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棋盘，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点心放下吧。你……该回去了。”
这一次，她没有说“林主事”，也没有称“本宫”。
林默知道，这己是她所能表达的极限。他不再多言，躬身一礼：“郡主保重，下官告退。”
离开静思园，林默的心情复杂难言。顾晚那罕见的、带着酸意和脆弱的模样，深深印在了他的脑海里。他意识到，这位前长公主对他，似乎己不仅仅是利用或试探，而是生出了一种连她自己都未必察觉的、特殊的情感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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