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离别只为更强归，高冷郎君欲辞行
皇商遴选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小小的草棚里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接连两天，气氛都异常沉闷。
林小蛮心事重重，出摊时都有些神不守舍，算错了好几次钱，差点把一碗面送给路人。她脑子里反复权衡着机遇与风险，一边是泼天的富贵和摆脱贫困的捷径，一边是萧瑾言描述的可怕后果和家破人亡的可能。
苏沐则明显倾向于放弃。他本性温和不喜争斗，皇宫那种地方对他而言如同龙潭虎穴，光是想想就让他脸色发白，夜里甚至又做了噩梦。他宁愿守着这个小摊，慢慢攒钱，安稳度日。
花想容依旧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时不时煽风点火两句，一会儿说“搏一搏，泥猴变凤凰”，一会儿又说“小心凤凰没变成，变成烤麻雀”，弄得林小蛮更加心烦意乱。
石磊只管埋头干活和吃饭，偶尔担忧地看着愁眉苦脸的林小蛮。
而事件的中心人物之一——萧瑾言，却反而变得异常沉默。自那日驳斥了严女官后，他便时常一个人靠着床头发呆，眼神幽深地望着窗外，手指无意识地在床沿上轻轻敲击，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他身上那种冰冷的、生人勿近的气场愈发浓烈，甚至偶尔看向林小蛮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审视，又像是一丝极淡的…告别？
林小蛮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第三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林小蛮因为心里有事，早早便醒了。她刚坐起身，就惊讶地发现，萧瑾言竟然己经起来了。
他换上了之前那身被林小蛮拆卖后剩下、但被苏沐细心浆洗修补过的中衣，外面罩着那件靛蓝色的粗布新衣。虽然衣着简朴，但他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正在将一枚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材质特殊的黑色指环缓缓戴回手指上。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由他做来，却仿佛瞬间改变了整个人的气质。不再是那个重伤虚弱、需要人照顾的病患，而像是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冷厉、锋芒暗藏，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矜贵与威严。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林小蛮。
“你…你怎么起来了？伤还没好利索呢…”林小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问道。
萧瑾言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却沉甸甸的布包，放在了旁边的破木桌上。
“这些，应该足够偿还之前的药费和食宿了。”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小蛮一愣，走过去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是好几块大小不一的银锭子，粗略一看，至少有几十两！
她吓了一跳，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你哪来这么多钱？！还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私事，与你无关。”萧瑾言语气淡漠，“至于意思…我要走了。”
“走？”林小蛮彻底愣住了，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你去哪儿？你的伤还没…”
“死不了。”萧瑾言打断她，目光扫过这间拥挤破旧的草棚，扫过还在熟睡的众人，最后重新落回林小蛮脸上，“有些事，必须去做。有些债，必须去讨。”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林小蛮却从中听出了一股刻骨的寒意和不容动摇的决心。
她瞬间明白了过来。皇商遴选的事，或许只是一个引子，真正促使他离开的，是他身上背负的那些血海深仇。他从未忘记，也从未打算就此隐匿下去。
“是因为…那天我说想参加遴选吗？”林小蛮的声音有些发涩，“你怕连累我们？”
萧瑾言沉默了片刻，既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道：“我走了，你们或许能更安全些。那些暗中窥伺的眼睛，至少有一部分，会跟着我离开。”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至于皇商之事，言尽于此，如何抉择，在你。若你执意要跳那火坑…这些钱，或许能让你死得慢一点。”
这话说得依旧刻薄，但林小蛮却奇异地没有生气。她看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却眼神坚定的男人，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莫名的…悸动。
“你…你的仇家很厉害吗？”她忍不住问。
萧瑾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或许吧。但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谁才是该害怕的那个。”
他说这话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强大自信和凛冽杀气，让林小蛮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这时，屋里的其他人也被惊醒了。
林氏看着桌上的银子和整装待发的萧瑾言，吓了一跳：“萧郎君，你这…”
苏沐也坐起身，担忧地看着他。
花想容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桃花眼在萧瑾言和那包银子之间转了转，似笑非笑：“哟~小萧萧这是要抛弃我们这群糟糠之妻（？）独自去奔前程了？”
萧瑾言懒得理他的胡言乱语，只是对林氏微微颔首：“这些时日，多谢照顾。”
他又看了一眼苏沐和…角落里懵懂醒来的石磊，最后目光定格在林小蛮身上，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淡淡道：“保重。”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迎着清晨微熹的晨光，一步步走了出去。他的背影挺拔而决绝，很快便消失在巷口。
林小蛮下意识地追到门口，却只看到空荡荡的街道。
心里那股空落落的感觉越发明显。
她回到屋里，看着桌上那包沉甸甸的银锭子，又想起萧瑾言临走时那句“保重”，鼻子忽然有些发酸。
这个嘴毒、高傲、麻烦不断的男人，就这样走了。
带着他一身的秘密和仇恨，消失得干干净净。
仿佛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可是，桌上那包冰冷的银子，和心里那份莫名的怅然若失，却又真切地提醒着林小蛮——
他来过。
并且，或许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草棚里一时寂静无声。
刚刚开始的崭新一天，却因为一个人的离开，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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