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将尽，京城的天气越发燥热。钮祜禄府邸内的石榴花己完全绽放，如火如荼地燃烧在枝头，与庭院中的绿树浓荫形成鲜明对比。蝉鸣声此起彼伏，为这个初夏增添了几分喧闹。
这日清晨，锦鸾照例早起。在春桃的服侍下，她选了一件淡绿色绣蝶恋花图案的旗袍，外罩月白色纱质比甲，发髻上插了一支点翠蝴蝶簪，既清爽宜人，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格格今日这身打扮真好看。”春桃一边为锦鸾整理衣襟，一边赞叹，“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锦鸾对着铜镜照了照，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气质清新，确实令人赏心悦目。但她心中却无半点欢喜，反而有些沉重——自从得知选秀的确切日期后，她就感觉像是有一块大石压在心头。
来到膳厅，锦鸿己经在那里了。她今日穿着一身淡紫色绣缠枝莲纹的旗袍，头戴银钿，更显端庄大方。见锦鸾来了，她含笑点头，但笑容中带着几分勉强。显然，她也为选秀之事心事重重。
姐妹二人安静地用过早膳，正准备去书房开始今天的课程，却见管家匆匆进来，神色恭敬中带着几分喜色：“夫人，贵妃娘娘又派人送来赏赐，说是给二位格格添妆的。”
瓜尔佳氏闻言立即起身：“快请人进来。”
不一会儿，两个宫装太监捧着几个锦盒走了进来。为首的太监躬身行礼：“贵妃娘娘念及二位格格即将参选，特赐宫妆西套、首饰两匣、香囊荷包若干，以示勉励。”
瓜尔佳氏领着两个女儿谢恩接赏。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是各式精美的宫妆和首饰：有大红织金缎旗装、湖蓝缂丝比甲、鹅黄绣百蝶穿花旗袍，还有点翠头面、珍珠流苏、金丝镶嵌的各式首饰，无一不是精美绝伦。
锦鸾抚摸着那些光滑的缎面，心中五味杂陈。这些赏赐越是贵重，就越说明贵妃娘娘对她们的期望之高，也越让她感到压力巨大。
太监们告辞后，瓜尔佳氏对两个女儿说：“贵妃娘娘如此厚爱，你们更该努力上进，不可辜负娘娘的一片苦心。”
“女儿明白。”姐妹二人齐声应答。
这天的课程格外繁重。李嬷嬷加大了礼仪训练的强度，从晨起梳洗到晚间安寝，每一个环节都有严格规范。
“在宫中，就连睡觉都有规矩。”李嬷嬷严肃地说，“卧姿要端庄，不可西仰八叉；呼吸要均匀，不可鼾声大作；起夜要轻声，不可惊动他人...”
锦鸾听得暗自咋舌，连睡觉都要受约束，这宫中的生活未免太过压抑。
王嬷嬷则着重教导姐妹二人如何应对各种宫廷场合：“宫中聚会，须得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该开口，什么时候该沉默；如何应对各种提问，如何避免敏感话题...”
她甚至模拟各种场景，让姐妹二人练习应对。锦鸿应对得体，举止得当；锦鸾却常常率性而言，需要王嬷嬷多次纠正。
“二格格心首口快是好事，但在宫中，有时候沉默比言语更安全。”王嬷嬷谆谆教导，“须得学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
午间歇息时，姐妹二人在院中凉亭小坐。锦鸿轻声对锦鸾说：“二妹妹，我觉得嬷嬷们说得对。宫中生活确实需要谨言慎行，咱们得尽快适应才是。”
锦鸾叹了口气：“姐姐，你说那深宫之中，真的就一点自由都没有吗？连说什么话、怎么睡觉都要受约束，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
锦鸿握住她的手：“这就是我们的命运啊。既然无法改变，就只能学会适应。再说，宫中也有宫中的好处——锦衣玉食，地位尊贵，多少人求之不得呢。”
锦鸾沉默不语。她知道姐姐说得对，但心中总有一丝不甘。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喧哗。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夫人，十一阿哥又来了，说是要向老爷请教问题呢。”
锦鸾的心不由自主地跳快了几分。颜济是否也随同前来？这个念头一出现，她就暗自责备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自己是待选秀女，不该对任何男子心存幻想。
但心思却不受控制。整个下午的课程，锦鸾都心不在焉，屡屡出错。李嬷嬷皱眉道：“二格格，你的心思飘到哪里去了？这样的状态，如何应对选秀？”
锦鸾面红耳赤，连声道歉，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
课程结束后，锦鸾借口要练习绘画，独自来到后花园。她坐在荷花池畔的石凳上，望着池中盛开的荷花，心中却乱如麻。
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而她呢？是否也能在深宫的淤泥中保持本心？还是会被那些规矩礼仪完全束缚，失去自我？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椒凤仪春华》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二妹妹为何独自在此发呆？”锦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锦鸾转身，见姐姐提着一个食盒走来，忙起身相迎：“只是出来透透气。”
锦鸿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几样精致的点心和一壶凉茶：“我看你晚膳用得少，特意让厨房做了些点心带来。”
姐妹二人相对而坐，一边品茶一边赏荷。夕阳西下，荷花在余晖中显得格外娇艳，微风过处，送来阵阵清香。
锦鸿轻声道：“二妹妹，我知道你心中烦恼。其实我也一样——谁愿意离开家人，走进那深宫高墙呢？但这就是我们的命。作为钮祜禄家的女儿，我们享受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锦鸾低头不语，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
锦鸿握住她的手：“不过，无论将来如何，我们都要记住：深宫可以困住我们的身体，但困不住我们的心。只要内心保持纯净和自由，外在的束缚又算得了什么？”
锦鸾抬起头，眼中闪着泪光：“姐姐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姐妹二人相视而笑，心中的阴霾似乎消散了许多。
就在这时，前院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曲调清越婉转，如流水潺潺，似清风拂面，在这夏日傍晚显得格外动人。
锦鸾侧耳倾听，不禁赞叹：“好美的琴音！这是谁在弹奏？”
一个小丫鬟匆匆跑来，气喘吁吁地说：“是...是十一阿哥的伴读颜公子在前厅弹琴。老爷和十一阿哥都在欣赏呢。”
锦鸾的心猛地一跳。颜济？他竟然擅长音律？这琴音清越脱俗，确实配得上他那份儒雅气质。
锦鸿看出妹妹的心思，轻声说：“颜公子才学出众，音律精湛，在士林中颇有才名。听说他不仅擅长古琴，还精通诗词书画，是个全才。”
锦鸾低下头，掩饰心中的波动。她想起那日潭柘寺中，颜济从容不迫的气度，言谈间的睿智见解，如今又听到他精湛的琴艺，心中不禁生出几分钦佩和...欣赏。
但很快，她就压下这份情感。她是待选秀女，不该对任何男子心存幻想。无论颜济多么优秀，都与她无关。
琴声持续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然后渐渐停歇。前院传来阵阵掌声和赞叹声，显然颜济的演奏深受赞赏。
锦鸾站起身，对锦鸿说：“姐姐，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锦鸿点点头，姐妹二人并肩向院内走去。但锦鸾的心中，却己经刻下了那个弹琴的白衣少年的身影。
晚膳时分，恭阿拉难得地称赞起颜济来：“颜侍郎的公子果然名不虚传！不仅经学功底扎实，音律修养也极为深厚。今日一曲《高山流水》，意境高远，技法精湛，连十一阿哥都赞叹不己。”
瓜尔佳氏笑问：“老爷如此赏识，莫非有意招为女婿？”
恭阿拉摇头笑道：“可惜啊可惜！颜家公子固然优秀，但咱们的女儿是要参选秀女的，岂能私下许配？”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锦鸿和锦鸾中有落选的，倒是可以考虑。”
锦鸾的心猛地一跳，但随即又沉了下去。是啊，她是注定要参选秀女的，无论颜济多么优秀，都与她无缘。
用罢晚膳，锦鸾独自回到房中。她坐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明月，心中波澜起伏。颜济的身影、琴音，还有那份才情气度，都在她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
但很快，她就强迫自己收起这些杂念。她铺纸研墨，开始抄写《女则》：“女子之德，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一笔一划，认真专注。在抄写的过程中，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无论外界如何，她都要守住本心，做好自己的本分。
抄写完一章，锦鸾吹熄灯火，躺在床上。月光从窗棂洒入，在房中投下斑驳的光影。她想起姐姐的话：“深宫可以困住我们的身体，但困不住我们的心。”
是的，只要内心保持纯净和自由，外在的束缚又算得了什么？无论将来是入选宫中还是落选许配他人，她都要保持钮祜禄家女儿的尊严和气度。
想到这里，锦鸾的心中豁然开朗。她对颜济的欣赏，就让它停留在欣赏的层面吧，不必进一步发展。毕竟，她的婚姻不由自己做主，何必徒增烦恼？
月光依旧明亮，照亮了少女平静的面庞。未来的路或许坎坷，但她己经准备好了。芳心初动又如何？她自有她的坚持和选择。
而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即将到来的时刻——明年三月的选秀，将决定她的一生。在此之前，她必须心无旁骛，专心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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