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钟声刚过，冷院里的薄霜还没完全化开，檐角的冰棱滴下的水珠落在青石板上，瞬间凝成细小的冰晶。苏轻晚站在院门口，指尖攥着柳云芝送的兰草绢帕，帕子边缘己被手心的汗浸湿了一小块 —— 方才李德全离开时说，陛下从养心殿出发了，约莫一刻钟后就到，这短短的时间，却像熬了半个时辰般漫长。
“姑娘，您别总站在风口里，” 春桃拿着一件素色披风快步走来，小心翼翼地帮她系在肩上，“风这么大，冻着了可怎么好？要不咱们先回屋等，等陛下快到了再出来迎驾？”
苏轻晚轻轻摇头，目光仍望着巷口的方向 —— 那里是萧景渊来的必经之路，此刻还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梢，发出 “呜呜” 的声响。“不了，站在这里等，心里踏实些。” 她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不是冷的，是紧张。
她怕 —— 怕接驾时行礼拜错了弧度，怕应答时语速太快，更怕帝王问起话来，她无话可答，落得个 “粗鄙无礼” 的印象。可更多的是期待 —— 若能让萧景渊看到她的周全与细心，或许就能彻底脱离冷宫，甚至恢复位分，以后在宫里的日子，也能少些艰难。
“对了，春桃，” 苏轻晚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往院子中央走，“你帮我看着点，我再练几遍防身术。”
春桃愣了一下：“姑娘，现在还练这个？陛下马上就要来了……”
“就是因为陛下要来了，才更要练。” 苏轻晚弯腰系紧裙摆的带子，语气带着几分郑重，“冷宫里本就偏僻，万一有不长眼的宫人冲撞，或是遇到别的突发状况，我总不能手忙脚乱。陆将军说过，防身术练到熟练，才能在危急时刻护住自己。”
她至今还记得陆战霆伤愈离开时说的话：“深宫比边关更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虽有陛下和我的庇护，却也得自己有自保的本事，才能安心。” 那时她只当是将军的叮嘱，如今要接驾，反而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 帝王驾临，虽有侍卫随行，却也难保不会有意外，多练一遍，就多一分底气。
苏轻晚深吸一口气，双脚分开与肩同宽，按照 “简单防身术” 的要领，缓缓抬起右拳。拳心微收，手肘贴近腰侧，猛地向前推出时，带动着小臂的肌肉微微发紧 —— 这几日忙着练仪态，防身术己有些生疏，第一拳竟偏了半寸，拳风擦着空气落在空处。
“姑娘，您的手肘再往里收点，” 春桃连忙上前提醒，她跟着苏轻晚练过几次，也记了些要领，“上次陆将军教您时说，出拳要‘腰带动肩，肩带动臂’，您刚才光用了手臂的劲，腰没跟上。”
苏轻晚点点头，重新站定。这次她刻意沉下腰，感受着腰部的力量顺着脊背传到肩膀，再到手臂，右拳再次推出时，果然稳了许多，拳风落在空气中，竟有了一丝轻微的 “呼呼” 声。她接着练闪避 —— 左腿向后撤步，身体顺势侧转，右手成爪扣向虚空中的 “手腕”，指尖精准地落在想象中的 “脉门” 处，动作比刚才流畅了不少。
一遍，两遍，三遍…… 她越练越投入，额角渐渐渗出细汗，之前的紧张竟消散了大半。晨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她舞动的身影上，浅粉襦裙扬起的弧线里，透着一股不同于 “温婉妃嫔” 的韧劲 —— 那是在冷宫里摸爬滚打出来的生存力，是靠自己双手争取安稳的坚定。
“姑娘，您歇会儿吧！” 春桃递来一块干净布巾，“额头都出汗了，再练该累着了，陛下要是看到您出汗，该心疼了。”
苏轻晚接过布巾擦了擦汗，只觉得浑身舒畅，连手脚都灵活了不少。她抬头看了看天，云层己散了些，巷口的方向隐约传来侍卫的脚步声，想来萧景渊快到了。“不练了，咱们回屋，我再看看医书。”
回到屋里，炭火盆烧得正旺，暖融融的热气驱散了身上的寒气。苏轻晚从抽屉里取出萧景然送的《青囊秘要》，指尖抚过封面上 “孤本” 的朱红标签，心里忽然安定下来 —— 之前她翻医书时，特意折了几页 “秋冬养生” 的内容，想着若是和帝王无话可聊，或许能从养生说起，既显得体面，又能体现她的细心。
她翻开折角的那一页，上面用小楷写着 “秋冬养阴论”，旁边萧景然的红色批注写着：“秋冬时节，帝王日理万机，易耗心神，宜食百合、茯苓、莲子等温补之品，忌辛辣、寒凉，可辅以温水泡脚，助眠安神。”
这正是她需要的！萧景渊去年中毒后，心神本就弱，秋冬时节更易失眠，聊这些既能贴合他的身体状况，又不会显得刻意讨好。苏轻晚连忙找来一张素笺，用炭笔将关键内容抄下来：“1. 百合茯苓汤：安神助眠，宜晨熬午服；2. 温水泡脚：加艾叶三钱，睡前半个时辰泡，可驱寒；3. 忌晨起饮冷茶，宜喝温参茶，补气血。”
字迹一笔一画，写得格外认真，连标点都不敢马虎。春桃凑过来看，笑着说：“姑娘，您连这个都记下来了，陛下要是知道您这么关心他的身子，肯定高兴！”
“但愿吧。” 苏轻晚将素笺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又拿起医书翻了两页 —— 还有一页写着 “帝王常见虚症调理”，提到 “久坐伤腰，可每日做三次‘转腰操’，每次顺时针转五圈，逆时针转五圈，缓解腰疾”。她连忙也记在心里，想着若是萧景渊提到腰酸，就能顺势说出来。
正看着，院外传来柳云芝的声音：“苏姑娘，您在吗？我炖了点姜汤，给您送过来暖暖身子！”
苏轻晚连忙起身迎出去，见柳云芝手里捧着一个粗瓷碗，碗里的姜汤冒着热气，还飘着几片生姜。“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跑过来？快进屋坐！”
“不了不了，” 柳云芝把姜汤递到她手里，笑着说，“我就是想着您一会儿要接驾，喝碗姜汤暖暖身子，说话也有力气。我在屋里等着，等您接驾完了，再跟我说说陛下是什么样子的！” 她说着，还俏皮地眨了眨眼，让苏轻晚心里的紧张又少了几分。
送走柳云芝，苏轻晚捧着温热的姜汤，一口一口慢慢喝着。姜汤的辛辣混着暖意滑进喉咙，连带着心里的不安也消散了不少。她看着桌上的《青囊秘要》和抄好的养生笺，又想起院子里练过的防身术，忽然觉得 —— 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剩下的，就看天意了。
“姑娘，管事太监来了！” 春桃忽然喊道，“他说陛下的仪仗快到巷口了，让您准备迎驾！”
苏轻晚心里 “咯噔” 一下，连忙放下姜汤碗，整理了一下披风的带子，又摸了摸荷包里的素笺 —— 还在。她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最后看了一眼：浅粉襦裙平整，银簪绾发整齐，眉眼间虽有一丝紧张，却更多是从容。
“走吧，春桃，我们去迎驾。”
两人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巷口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高唱的 “陛下驾到 ——”，声音洪亮，在冷院里回荡。苏轻晚连忙敛衽，站在院门口的石阶下，目光望向巷口 ——
明黄色的龙旗在风中展开，萧景渊穿着一身玄色龙袍，腰间系着明黄玉带，步履沉稳地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李德全和几个侍卫，阳光洒在他身上，竟让这冷硬的冷宫都多了几分暖意。
越来越近了。苏轻晚攥紧了手里的兰草绢帕，在心里默念着刚记的养生常识，又回想了一遍防身术的基础动作 —— 她己经准备好了，无论接下来发生什么，都能从容应对。
萧景渊走到院门口，目光落在苏轻晚身上，眉头微舒，嘴角竟露出一丝极浅的笑意：“苏才人，许久不见，倒是清减了些，却也精神了。”
苏轻晚连忙屈膝行礼，声音温婉却坚定：“臣妾苏轻晚，恭迎陛下圣驾。陛下万安，近来龙体可好？”
—— 她的接驾，终于开始了。而荷包里的养生笺，院子里练过的防身术，都将成为她这次逆袭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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