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与瘴气混合的甜腻气味尚未散尽，天空终于承受不住铅云的重量，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冲刷着地上的血迹，却洗不净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
“快！把能用的东西带上！伤员抬上车！去山神庙！”胡老驼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血水，嘶哑地喊道。
幸存的人们在短暂的惊魂未定后，爆发出求生的本能。漠北西狼主动承担起断后的职责，警惕地注视着密林方向。张嵩、李坎组织人手将死者简单掩埋，又将受伤的伙计和护卫抬上尚未损坏的马车。铁柱则将散落的部分紧要货物重新捆扎。
凌云站在雨中，雨水顺着他微黑的脸颊滑落，冰冷的感觉让他更加清醒。他仔细检查了几具匪徒的尸体，尤其是那几个箭手。他们的装备比普通匪徒精良，手指上有长期拉弓留下的厚茧，更重要的是，他在一具尸体贴身的内衬里，摸到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硬物摩擦的痕迹，像是某种制式皮甲的扣带留下的——这绝非山匪所能有。
“军队的人？”凌云心中寒意更甚。为了杀他，对方竟然不惜动用伪装成匪徒的军中好手？
“东家，走吧！”凌忠撑着伞过来，脸上惊魂未定，更多却是对凌云刚才那惊人表现的震撼和担忧。
凌云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匪徒退却的密林，转身登上了一辆还算完好的马车。
商队在凄风苦雨中艰难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一座破败的山神庙终于出现在雨幕之中。庙宇不大，墙垣倾颓，但主体建筑尚存，足以遮风避雨。
众人如同找到救命稻草般涌了进去。庙内蛛网密布，神像蒙尘，却总算有了个歇脚的地方。伤员被安置在干燥的角落，呻吟声此起彼伏。活下来的人点起几堆篝火，烘烤湿透的衣物，气氛压抑而沉默，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同伴死亡的阴影和对前路的恐惧所取代。
凌云独自坐在一处远离人群的火堆旁，默默擦拭着“破军”短刀。幽暗的刀身映照跳动的火光，却吸收不了丝毫暖意，反而散发出更深的寒意。铁柱像一尊铁塔般守在他身边，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庙内每一个人，尤其是那漠北西狼和向导胡老驼。
凌忠安排好人手警戒和照顾伤员后，端着一碗热汤走了过来：“东家，喝点热汤驱驱寒。”
凌云接过汤碗，却没有喝，只是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忽然问道：“忠伯，你怎么看今天的袭击？”
凌忠脸色一肃，压低声音：“绝非普通山匪。时机、地点、手段都太巧了。像是……早就埋伏好的。而且，他们似乎是冲着您来的。”
凌云点点头，目光瞥向另一边。漠北西狼正围坐在一个火堆旁，擦拭着兵器，低声交谈着，不时朝凌云这边看上一眼，眼神复杂。老大“苍狼”石彪是个面色黝黑的壮汉，此刻眉头紧锁。
“石老大，”凌云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多谢几位仗义出手。”
石彪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位神秘的年轻东家会主动跟他说话，而且语气平和。他站起身，抱拳道：“东家客气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分内之事。”话虽如此，语气却比之前恭敬了不少。
“石老大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凌云继续道，“依你看，今日这伙‘瘴狼帮’，真是寻常剪径的毛贼吗？”
石彪沉吟片刻，看了看自己的三个兄弟，沉声道：“不瞒东家，漠北西狼也在边境混了十几年，大大小小的马帮土匪见过不少。这‘瘴狼帮’的名头，听说过，是一伙盘踞在这片山林的小股匪徒，但……绝没有今天这样的实力和胆色，更不可能有那么多军中硬弩和好手！”
他的话印证了凌云的猜测。
“军中制式弩箭，训练有素的箭手，进退有度的配合……”凌云缓缓道，声音在破庙中回荡，让所有竖起耳朵听的人都感到一股寒意，魂穿世子：我的大道通三界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魂穿世子：我的大道通三界最新章节随便看！“这可不是寻常山匪能有的东西。”
庙内一片寂静，只有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哗哗的雨声。
胡老驼蹲在另一个火堆旁，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看不清表情。
就在这时，那个之前被瘴毒所伤、侥幸被救回来的伙计，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从地上坐起，双眼圆睁，布满血丝，指着庙门方向，嘶吼道：“狼！白色的狼！好大的狼！它……它看着我！眼睛是蓝的！冰一样蓝！”
他状若癫狂，手舞足蹈，随即又猛地抽搐起来，口吐白沫，再次昏死过去。
庙内顿时一阵骚动，恐慌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开来。白色的狼？冰蓝色的眼睛？在这刚经历惨烈厮杀、风雨交加的荒山野庙里，这种诡异的话语格外瘆人。
“胡说八道！吓破胆了说胡话！”石彪厉声呵斥，试图稳定人心，但他自己的眼神也闪过一丝惊疑。
胡老驼磕了磕烟袋锅，浑浊的老眼看向窗外漆黑的雨夜，声音沙哑地开口：“白色的狼……冰蓝色的眼睛……老汉我倒是听过一个传说……”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传说在这片山林的深处，乃至更北的荒原上，生活着一种巨大的冰原狼，通体雪白，眼如寒冰，是北地狼神的使者。”胡老驼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一种神秘感，“它们很少出现在人前，但一旦出现，往往意味着……死亡和灾祸跟随。有些部落称它们为……‘告死之狼’。”
庙内的气氛更加凝重，甚至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凌云却微微眯起了眼睛。冰原狼？告死之狼？这让他想起了关于冰狼部落的传说，他们崇拜的不正是冰原狼神吗？
这次的袭击，训练有素的假匪徒，以及这突然出现的、关于冰原狼的诡异传说……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
他看向胡老驼，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向导，知道的似乎比他说出来的要多。
“胡老爹似乎对北地的传说很熟悉？”凌云状似随意地问道。
胡老驼嘿嘿笑了两声，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跑得多了，道听途说罢了，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然而，他闪烁的眼神却并未逃过凌云的眼睛。
就在这时，庙外风雨声中，似乎夹杂进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截然不同的声音。
呜——嗷——
悠长、苍凉、带着穿透骨髓寒意的狼嚎声，隐隐约约从极远处的山林深处传来，穿透雨幕，清晰地传入庙内每一个人的耳中！
刹那间，庙内所有人脸色煞白！
就连漠北西狼这样的悍匪，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刃！
那刚刚昏死的伙计仿佛受到感应，又剧烈地抽搐起来，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
胡老驼抽烟的动作彻底僵住，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凝固了。
凌云缓缓站起身，走到破败的庙门口，望向外面漆黑一片、风雨如晦的山林。
狼嚎声只响了一次，便再无声息，仿佛只是幻觉。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有什么东西，一首在黑暗中注视着他们。
或许，从他们离开帝都的那一刻起，就己经被盯上了。
这场袭击，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杀人，更像是一种……警告？或者说，是某种仪式的开端？
北疆的风雪还未见到，但无形的冰寒与杀机，己然如影随形。
凌云握紧了袖中的破军短刀，刀柄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
他的北疆之路，注定将与这些神秘、诡异、危险的存在纠缠不清。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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