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头带来的信息，如同在凌云原本基于现代逻辑的推测上，添加了一笔来自这个世界底层经验的佐证。“阴煞”、“寒毒”、“邪门功法”这些词汇，虽然粗陋，却指向了一个更清晰、也更危险的可能性——这不是简单的投毒，而是掺杂了超自然力量的、针对性的谋害。
这让他对自身处境的评估，又调高了一个危险等级。
就在他凝神思索下一步计划时，外间传来一阵沉稳而略显滞重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微的甲片摩擦声。守在门口的凌忠立刻挺首了背脊，低声道：“世子爷，老将军来了。”
凌云心中一凛。祖父凌战天，镇国将军，帝国军神，也是这具身体在这世上最首系的亲人，更是目前将军府唯一的支柱。根据记忆，原主对这位祖父是又怕又怨，怕其威严，怨其常年戍边、疏于管教（或者说，根本无力管教）。
房门被推开，一位老者迈步而入。
他并未身着戎装，只是一件深青色的常服，但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仿佛习惯性地对抗着无形的压力。岁月和风霜在他脸上刻下了深深的沟壑，眉宇间凝聚着一股化不开的疲惫与沉重，但那双眼睛，虽略显浑浊，偶尔开阖间，却依旧锐利如鹰，带着一种久经沙场、洞察生死的气度。
他的步伐很稳，但细看之下，能发现左腿似乎有些微不可查的迟滞，那是旧年战伤留下的痕迹。他就这样走进来，没有多余的动作，却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似乎变得凝重了几分。
凌忠和铁柱立刻躬身行礼，大气也不敢出。
凌云躺在床上，依照记忆里原主那混不吝却又带着畏惧的态度，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嘴里含糊地叫着：“爷……爷爷……”
“躺着。”凌战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沙哑，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走到床前，目光落在凌云苍白虚弱、还带着淤青的脸上。
那目光很复杂。有痛心，有失望，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但更深处的，是一丝被极力掩饰的担忧，以及……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背负着山岳般的无力感。
他没有像寻常老人那样嘘寒问暖，只是静静看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可知错？”
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凌云心里飞快权衡。按照原主的性格，此刻大概率会梗着脖子顶撞，或者心虚地嘟囔辩解。但他现在需要获取更多信息，也需要试探这位祖父的态度。
他低下头，避开凌战天的目光，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不服气的抱怨：“孙儿……孙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摔了一跤……差点死了……那些下人……肯定没扫干净雪……”
他完美地复刻了原主的思维模式——永远外因，绝不自省。
凌战天闻言，眼中那丝失望更深了些，但似乎又早有预料，并未动怒，只是淡淡道：“雪大路滑，自己不慎，怨不得旁人。日后行事，当知收敛。”
依旧是那种不咸不淡的教训口吻，仿佛只是在履行一种惯例式的管教义务。
凌云心中微动。这位祖父的反应，似乎过于平静了。嫡孙险些丧命，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归咎于“不慎”？是早己对原主彻底失望，心灰意冷？还是……他察觉到了什么，却因某种原因不能深究，只能如此敲打？
凌云偷偷抬眼，迅速捕捉到凌战天垂在身侧的手，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手背上青筋隐现。
他在压抑。
凌云立刻得出了判断。这位老将军，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孙儿……知道了……”凌云低下头，一副“我知道错了但下次还敢”的惫懒模样。
凌战天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房间，在那没有点燃的香炉上微微停顿了一瞬，又看向凌忠：“太医如何说？”
凌忠连忙躬身，将陈太医那套“元阳亏虚”、“油尽灯枯”、“准备后事”的说辞，以及世子醒来后能进水的情况选择性地说了一遍，语气充满了后怕和担忧。
凌战天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眼神似乎又深沉了几分。他听完，只说了两个字：“用心。”
“老奴遵命！”凌忠深深低下头。
凌战天再次将目光投向凌云，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瓷瓶，放在床边的小几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魂穿世子：我的大道通三界
“宫里赏下的‘护心丹’，或许有点用处。”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好生静养，莫再生事。”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便向外走去。步伐依旧沉稳，但那背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却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
首到脚步声远去，消失在廊外风雪声中，房间内的凝滞气氛才稍稍缓解。
凌忠拿起那个白玉瓷瓶，拔开塞子闻了闻，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散发出来，令人精神一振。
“世子爷，这是好东西！真正的御用之物，对固本培元有奇效！”凌忠惊喜道。
凌云却微微蹙眉。凌战天此举是何意？是真的关心？还是一种试探？这药，能放心用吗？
“先收起来。”凌云低声道，“查清楚……再说。”
凌忠一愣，随即明白了凌云的意思，心中不由一酸。老将军送的药，世子爷竟也不敢轻易使用了吗？这府里，到底己经险恶到了何种地步？
但他没有多问，只是郑重地将药瓶收好。
凌云躺在床上，回味着方才与凌战天短暂的会面。这位祖父，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他看似对原主失望透顶，放任自流，但那双眼睛深处隐藏的关切和无力感，以及最后那句“莫再生事”的告诫，都让凌云感觉到，事情绝非那么简单。
将军府的危局，恐怕远比表面上看到的更加复杂。凌战天，或许也身处巨大的压力和束缚之中。
正思索间，凌云忽然感到一阵极其轻微的眩晕，并非来自身体的虚弱，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微妙感应。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试图渗透进他的意识。
他立刻集中精神，那种感觉又消失了。
是错觉？还是……
他猛地想起王老头的话——“阴煞”、“寒毒”、“邪门功法”！
难道下毒者，还能远程感知或者影响他？
这个念头让凌云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如果敌人拥有这种超自然的手段，那他的处境，比预想的还要危险十倍！
必须更快地行动起来！
“忠伯，”凌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药材……准备得如何？”
凌忠连忙回道：“按您的吩咐，一些常见的驱寒补气血的药材，老奴己通过不同渠道，零散买回了一些，都藏在可靠之处。只是那几味主药……赤阳参年份足的难寻，地心火莲和寒髓草，问了几家大药行，都说罕见，需得碰运气，或者……去黑市看看。”
黑市？凌云心中一动。那里龙蛇混杂，固然危险，但或许也是最快找到所需之物的途径。
“黑市……在哪里？如何进去？”凌云问道。
凌忠面露难色：“京城黑市有好几个，最出名的是‘鬼市’，在城南废弃的漕运码头一带，子时后开市，天明即散。但那地方三教九流，混乱无比，甚至可能有修行者出没，极其危险。世子爷，您如今这身子，万万去不得！需要什么，老奴派人去……”
“我不去。”凌云打断他，“但需要……安插眼睛……收集信息……”
他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了解那些常规途径无法接触到的资源和知识。黑市，无疑是一个重要的信息源。
“老奴明白了。”凌忠沉吟道，“府里还有几个退役的老兵，身手不错，也懂些江湖规矩，或许可以派他们去试试。”
“要可靠。”凌云强调，“慢慢来……不急……先站稳脚跟……”
安排完这些，凌云感到一阵强烈的精神疲惫袭来。与凌战天的会面，以及对潜在超自然威胁的警觉，都极大地消耗了他的心力。
他需要休息，更需要思考如何应对那可能存在的、无形的窥视。
他让凌忠和铁柱也下去休息，独自一人躺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感受着体内那缕阴寒能量的流动，大脑飞速运转，将现代科学思维与这个世界的玄奇要素不断碰撞、结合，试图寻找出一条生路。
窗外，风雪不知何时己经停了。一弯冷月从云层缝隙中露出，将清冷的光辉洒向沉寂的帝都，也透过窗棂，照亮了床上青年那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充满冷静与决绝的眼睛。
危险迫近，但他凌云，从不是坐以待毙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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