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险死还生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其涟漪迅速荡开,传入了帝都各方势力的耳中。反应各不相同,却都在这冰雪初融的清晨,悄然改变了玉京城下的暗流走向。
宰相府,书房。
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严冬的寒意。当朝宰相李纲并未身着官服,只是一袭暖袍,正临摹着一幅前朝字帖,笔走龙蛇,气度雍容。窗外雪光映照在他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澜。
心腹幕僚悄无声息地步入,低声禀报了将军府传来的消息。
笔尖微微一顿,一滴墨汁险些污了宣纸。李纲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随即恢复平静,淡淡道:“哦?没死成?倒是命大。”
幕僚低声道:“据眼线报,确实醒了,但虚弱不堪,陈院判去看过,说是油尽灯枯之象,即便保住性命,也己是废人一个。凌忠那老奴封锁了院子,不过……似乎依旧在按陈院判的方子抓药。”
李纲放下笔,拿起一旁的温毛巾擦了擦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凌战天那个老匹夫,倒是沉得住气。儿子死得不明不白,如今孙子又成了这般模样,他竟还能稳坐钓鱼台?是真老了,糊涂了,还是……另有所图?”
幕僚不敢接话。
李纲踱步到窗前,看着庭院中覆雪的松柏,缓缓道:“继续盯着。凌富贵是死是活,无关大局,一个废物罢了。重要的是凌战天的态度和兵部的动静。陛下年事己高,几位皇子……哼,这潭水,越来越浑了。镇国将军府这块旧招牌,是彻底塌掉,还是被人借尸还魂,尚未可知。”
他目光变得幽深:“让我们的人,都安分些。尤其是张启明那边,告诉他,管好他那个蠢儿子,最近别再节外生枝。眼下,静观其变才是上策。”
“是。”幕僚躬身退下。
书房内,李纲独自负手而立,眼中精光闪烁,哪里还有半分之前的淡然。他低声自语:“凌战天……你究竟是真虎老威犹在,还是在……扮猪吃虎?”
吏部侍郎府,内宅。
“什么?!没死?!”张承猛地从榻上坐起,打翻了侍女捧着的参茶,脸上血色瞬间褪尽,写满了惊惶和后怕,“怎么可能!我明明……明明看着他们……”
他父亲张启明脸色铁青,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打断了他的话:“闭嘴!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张承被打得懵了,捂着脸,又是委屈又是恐惧:“爹……我……现在怎么办?他要是说出来……”
“说出来?他拿什么说?”张启明压低声音,厉声道,“钱富不是去探过口风了吗?那废物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当是自己摔的!你慌什么!”
话虽如此,张启明自己的手心也在冒汗。他没想到凌富贵命这么硬,更没想到宰相那边传来的口风是让他们按兵不动。这让他心里更加没底。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张启明眼神阴鸷,“事情做得干净,死无对证。他凌家如今就是个空架子,谁敢真为了一个废物世子,跟我们、跟相爷撕破脸?你最近给我老实待在府里,哪儿也不准去!再敢惹事,我打断你的腿!”
张承噤若寒蝉,连连点头,但眼中的恐惧并未散去。那晚凌云被拖走时怨毒的眼神,如同梦魇,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百花楼,绣阁。
头牌柳如烟对镜梳妆,听着贴身丫鬟打听来的消息,执眉笔的手微微一顿。
她放下笔,轻轻叹了口气,美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庆幸,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
那晚张承离去时眼中毫不掩饰的狠戾,让她心生不安。如今凌世子大难不死,以张承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这恩怨恐怕难以善了。而自己身陷这风月之地,看似风光,实则不过是无根浮萍,随时可能被这些权贵子弟的争斗卷入,碾得粉碎。
她看着镜中自己娇艳却难掩疲惫的容颜,幽幽一叹:“这京城的风……看来是越来越冷了。”
镇国将军府,西院。
一处偏僻的院落里,一个穿着锦缎、面容姣好却眉宇间带着刻薄之色的中年妇人,正听着心腹婆子的汇报。她是凌战天早年纳的一房妾室,赵氏,出身小吏之家,仗着几分颜色和能说会道,在府里也有些年头,育有一女,心思活络。
“哦?没死成?真是祸害遗千年。”赵氏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修剪着盆里的兰花,“老爷子去看过了?”
“去过了,待了片刻就出来了,似乎……也没说什么。”婆子低声道。
“哼,一个废物孙子,死了干净,活着也是丢人现眼,浪费米粮。”赵氏语气刻薄,“不过……他这一病倒,院子里倒是守得铁桶一般,凌忠那老狗看得紧,我们的人一点消息都探不到,真是古怪。”
婆子凑近了些,低声道:“姨娘,听说……昨夜子时过后,铁柱那小子好像从后门带了个人进来,鬼鬼祟祟的……”
赵氏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精明:“哦?可知是什么人?”
“离得远,没看清,像个走街串巷的郎中……”
“铃医?”赵氏放下剪刀,若有所思,“放着太医不用,偷偷找铃医?凌忠这老家伙,在搞什么名堂?莫非……那废物的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她沉吟片刻,吩咐道:“让你那在大厨房做事的侄女,多留心世子院那边的饮食动静。有什么异常的,立刻来报我。这府里……说不定要变天了。”
皇宫大内,某处偏殿。
一位身着紫色宦官服侍、面白无须、眼神深邃的老太监,正静静听着一个小内侍的低声禀报。
听完后,他挥了挥手,小内侍无声退下。
老太监缓缓踱步到窗边,看着远处宫殿的琉璃瓦在雪后初晴的阳光下闪耀。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安,皇帝身边最亲近的内侍之一,权势滔天。
“镇国将军府的世子……”曹公公开口,声音尖细平和,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威势,“凌战天那老家伙,倒是能忍。陛下昨日还问起此事,看来,还是念着旧情的。”
他身后阴影中,一个模糊的人影低声道:“义父,是否需要……”
曹公公抬起手,制止了他:“不必。李纲那边都没动静,我们急着跳出去做什么?凌家是块磨刀石,也是块试金石。正好看看,这朝堂上下,还有多少牛鬼蛇神会跳出来。陛下……也在看呢。”
他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不过,那小家伙能活下来,倒是有趣。听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表面看来是如此。”
“表面……”曹公公轻轻重复了一遍,不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雪后的阳光,看似明媚,却依旧带着凛冽的寒意。帝都玉京,在这片冰雪消融的静谧之下,早己暗潮汹涌。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都在注视着那座日渐衰落的镇国将军府,注视着那个本该死去、却意外活下来的废物世子。
而此刻,风暴中心的凌云,正闭目凝神,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对体内那股阴寒能量的感知和分析中,对窗外之事,恍若未觉。
他正在进行的,是一场无声而凶险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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