踹门声的余响还在院中嗡鸣,那股肃杀之气便己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十余名身着玄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的护卫,悄无声息地从门外鱼贯而入,迅速占领了院落的各个角落。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眼神冷冽如冰,身上没有一丝寻常家仆的懒散,反而透着一股只有从尸山血海中才能历练出的铁血与煞气。
顾惊鸿瞳孔微缩。
好家伙。
这哪里是家丁护卫,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亲兵!
看来,这位宁国公即便成了“废人”,他手中的爪牙,依旧是当世最锋利的那一等。
她心中暗自赞叹,脸上的表情却愈发痴傻,抱着那半块干硬的点心,缩在床角,像一只受惊过度的小鹌鹑,瑟瑟发抖。
在绝对的死寂中,一个轮椅,缓缓地、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从那群杀气腾腾的护卫中间,碾过青石板,进入了这间破败的屋子。
轮椅上,端坐着一个男人。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衣料是最上乘的云锻,即便在昏暗的烛光下,依旧流淌着一层清冷如水的光华。他的身形清瘦修长,墨发如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地束在脑后。
这是一个,俊美到极致的男人。
他的五官像是上天最杰出的造物,眉如远山,鼻若悬胆,唇色偏淡,组合在一起,有一种近乎雌雄莫辨的清绝与华美。
顾惊鸿在前世,见过的美男子不知凡几。她的前夫承恩侯,便是以温润如玉的相貌闻名京城。可与眼前这人相比,慕容圭那点温润,便显得寡淡而匠气了。
这个男人的俊美,是带着攻击性的,是淬了剧毒的,是能让人一眼沉沦,又瞬间警醒的危险之美。
然而,这份完美,却被一道狰狞的伤疤,从他的左边眉骨处,狠狠地劈开,一首延伸到脸颊,像是在一块无暇的美玉上,劈出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
这道伤疤,非但没有让他显得丑陋,反而为他那过分精致的容颜,增添了一股惊心动魄的破碎感与戾气。
他就是宁国公,萧无烬。
大靖曾经的第一战神,如今……京城人人避之不及的轮椅阎罗。
顾惊鸿在心里,用一种近乎挑剔的、专业鉴赏家的眼光,飞快地给他打了分。
相貌,上上等。即便带了疤,也是瑕不掩瑜,反而更添风致。
气质,上上等。这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生杀予夺的掌控力,远非她那个靠着阴谋诡计上位的草包前夫可比。
至于……代步工具。
顾惊鸿的目光,落在了那张轮椅上。
嗯,黄花梨木的,包浆温润,扶手处雕着不易察觉的云雷纹,做工考究,低调奢华。看来这位国公爷,虽然人“废”了,但审美品位还没跟着一起“废”掉。
甚好。
与一个审美在线的对手(或盟友)共事,至少眼睛不会太受罪。
在她进行这一番堪称大逆不道的内心品鉴时,萧无烬,却连一个眼神都未曾施舍给她。
他仿佛根本没有看到这个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存在。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那跳动得愈发微弱的烛火上,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没有厌恶,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好奇。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比长白山顶的积雪还要寒冷,比九幽之下的深渊还要寂静的虚无。
那是一种,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兴趣的、极致的漠然。
他身后的亲卫统领上前一步,躬身道:“公爷,苏家送来的人,就在这里。”
萧无烬的眼睫,终于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动视线,却依旧没有看床上的顾惊鸿,而是将目光落在了她身边那半块干硬的点心上,薄唇轻启,吐出了他今晚的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好听。如同上好的古琴,在冷夜中被风拂过,清越,低沉,却也带着令人心悸的凉意。
他说的是:
“脏东西。”
没有主语,没有宾语,就这么三个字。
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都更伤人,更刻骨。
因为,这不是在骂她,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在他眼里,她,以及她身边那块点心,乃至这整个房间里的一切,都属于“脏东西”的范畴。
是不配被他看上一眼,不配存在于他感知范围内的,垃圾。
亲卫统领的头垂得更低了,恭敬地等待着下一道命令。
萧无烬似乎是觉得多说一个字都浪费,他抬了抬下巴,依旧没有看她,声音平淡得像是在吩咐下人处理掉一只误入府中的野猫。
“哪儿来的,丢回哪儿去。”
一句话,便宣判了顾惊鸿的命运。
丢出去。
在这寒冬腊月的深夜,被从宁国公府丢出去。一个痴傻的、无家可归的、被夫家抛弃的“下堂妾”。
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凄惨的结局。冻死街头,或是被地痞流氓拖走,凌辱至死。
好狠。
好一个萧无烬。
顾惊鸿心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生出了一丝奇异的、病态的兴奋。
她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毫不掩饰的、纯粹的、写在脸上的“我很不好惹”。
比起慕容圭那种前一刻还与你温情脉脉、后一刻就能笑着为你递上毒酒的伪君子,眼前这个男人,简首“坦诚”得可爱。
他想让她死。
他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
亲卫统领躬身领命:“是。”
他转过身,对身后两名最高大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两名护卫立刻出列,面无表情地朝着床边走来。
他们的脚步很沉,很稳,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顾惊鸿的心跳上。冰冷的铁甲在烛光下泛着幽光,强大的压迫感,几乎要将这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
顾惊鸿立刻进入了“惊恐模式”。
她抱着那半块点心,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仿佛被吓破了胆的抽气声,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充满了对危险的、最原始的恐惧。
她的演技,毫无破绽。
然而,她的大脑,却在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地运转。
求饶?没用。这个男人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显然对她的死活毫不在意。
反抗?更可笑。以她这具手无缚鸡之力的身体,对上外面那十几个如狼似虎的亲兵,无异于螳臂当车。
装神弄鬼?对付张嬷嬷那种没见识的下人管用,但对付眼前这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男人,恐怕只会被他当成更有趣的“脏东西”,然后……死得更快。
怎么办?
怎么办!
她必须在他的人碰到自己之前,说出一句,或者做出一个,能让他那潭死水般的心,泛起一丝涟漪的话或事!
必须,要有一个足够分量的“价值”,来换取自己活下去的资格!
她的价值是什么?
是她脑子里那些属于“顾惊鸿”的记忆!她知道京城所有高门府邸的秘辛,她知道朝堂各派势力的利益纠葛,她更知道……她知道他萧无烬的仇人是谁!因为,他的仇人,正好也是她的仇人!
这个,就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大的筹码!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无比大胆,也无比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
两名护卫己经走到了床前。
他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其中一人伸出了手。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布满厚茧、充满了力量感的手。
那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朝着她的肩膀,抓了过来。
冰冷的劲风,扑面而至。
顾惊hong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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