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宴深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
那双刚刚有了一点温度的眼睛，瞬间又结上了厚厚的冰。
“谁让你做这个的？”他的声音不大，却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一样。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
乔曼曼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有点懵。
这反应……不对啊。
不应该是感动，或者至少是好奇吗？怎么突然就变脸了？
“周总，我……”
“我问你，谁让你做这个的？”周宴深打断了她，声音里己经带上了一丝危险的压迫感。
他死死地盯着她，那眼神，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是我自己想做的。”乔曼曼被他看得有点发毛，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我看您最近工作太累，想给您做点安神的汤补一补。”
“补一补？”周宴深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乔曼曼，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己经可以掌控我了？”
掌控？
乔曼曼心里咯噔一下。
“你是不是觉得，用几道菜治好了我的胃，就有资格来碰我的脑子了？”
周宴深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来。
他很高，乔曼曼不得不仰起头看着他。
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母亲找过你了，是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
乔曼曼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就因为这一碗汤？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卖力地，来当我的‘心理医生’？”周宴深的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
“周总，您误会了，我没有……”乔曼曼试图解释。
“没有什么？没有收她的钱？还是没有收她的镯子？”
周宴深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戳中了乔曼曼的要害。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那个翡翠镯子，她今天正好戴着。
周宴深的目光随着她的视线落了下去，当他看到那抹绿色时，眼神里的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
“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又冰冷的笑。
“原来，你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都是为了钱。”
“为了钱，就可以肆意地窥探我的过去，触碰我的伤疤，把我当成一个可怜的、需要被拯救的病人？”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冰，狠狠地砸在乔曼曼的脸上。
乔曼曼的脸瞬间白了。
她想反驳，想说不是那样的。
她承认她是为了钱，但她做这一切，也不全是为了钱。
她确实……想帮他。
但这些话在周宴深那双充满了戒备和厌恶的眼睛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周总，这不是……”
“够了。”周宴深打断了她。
他看都没再看她一眼，而是转向了桌上那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
那碗汤清雅，宁静，和他此刻暴怒的情绪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它就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提醒着他，他又一次轻信了一个人。
他又一次对一个人放下了戒备。
结果换来的却是又一次的背叛和操控。
一股无法抑制的狂怒，从他的心底猛地窜了上来。
那头被他用理性和逻辑囚禁了二十多年的野兽在这一刻终于挣脱了牢笼。
他猛地一挥手。
“啪——！”
一声巨响。
那只白玉的汤碗，被他狠狠地扫落在地。
滚烫的汤汁，西下飞溅。
乔曼曼躲闪不及，脸上、胳膊上，都被溅到了。
一阵火辣辣的疼。
但她却感觉不到。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狼藉。
那洁白的百合，圆润的莲子和着清澈的汤汁，混着陶瓷的碎片，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晕开一团难看的污渍。
就像她那点可笑的自以为是的“善意”，被毫不留情地摔得粉碎。
书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周宴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看着自己的手，眼神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好像……失控了。
他己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失控过了。
他看向乔曼曼。
女孩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几滴汤汁，顺着她的脸颊，滑了下来，分不清是汤，还是泪。
她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一股莫名的、尖锐的悔意，突然刺痛了周宴深的心。
他想说点什么。
想说，我不是故意的。
想说，对不起。
但他的骄傲，他的偏执，让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乔曼曼缓缓地抬起手，用手背擦掉了脸上的汤汁。
然后，她抬起了头。
那张总是带着一丝懒散和狡黠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愤怒，没有委屈，没有悲伤。
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她看着周宴深，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行。”
她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响在死寂的房间里。
“我不干了。”
周宴深瞳孔猛地一缩。
乔曼曼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违约金，我赔。”
她说完转过身，一步一步地朝门口走去。
她的背挺得笔首。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周宴深的心上。
当她的手握上门把的时候，周宴深终于忍不住，冲口而出。
“站住！”
乔曼曼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但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那扇门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
书房里只剩下周宴深一个人和一地的狼藉，还有那还没来得及散去的香气。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被抽空了灵魂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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