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风云突变 洛阳暗流
西山营大捷，如同在沉闷的对峙僵局中投入一颗巨石，激起的波澜远超一场局部胜利本身。
刘恒及其麾下那支装备奇特、战术新颖、战力强悍的“幽州义从”，瞬间成为卢植大营中的焦点。每日都有各营将领前来“观摩学习”，实则是打探那“雷公弩”的虚实和刘恒的底细。刘恒对此来者不拒，大方展示器械（关键工艺己保密），侃侃而谈协同作战之道，既炫耀了肌肉，也结交了不少中下层军官，悄然编织着自己的关系网。
卢植对刘恒愈发倚重，不仅补充了其军械粮草，更时常召其参与军议，咨询攻坚策略。刘恒也不负所望，结合后世知识，提出了诸如“穴地攻城”、“建造望楼精准射击”、“心理攻势瓦解敌军”等建议，虽受限于时代条件未能全数实施，但其思路之奇、眼界之广，令卢植这位大儒兼名将都时常惊叹“后生可畏”。
刘备军则相对黯淡。虽有关张之勇，但在这种大规模、僵持型的阵地战中，个人武勇的作用被大幅削弱。他们更多承担的是巡逻、警戒、小规模冲突的任务。刘备依旧兢兢业业，但看向刘恒营中那繁忙景象和络绎不绝的访客时，眼神深处难免掠过一丝复杂。
然而，就在刘恒于广宗前线步步为营、积累功勋与声望之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帝国心脏——洛阳，一场针对卢植、也间接影响整个广宗战局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皇宫深苑，宦官居所。
十常侍之首张让，正慵懒地倚在锦榻上，听着小黄门蹇硕的密报。
“……那卢植在广宗，拥兵不前，空耗粮饷，似有养寇自重之嫌啊。”蹇硕尖细的声音带着谄媚和阴毒，“陛下己多次垂询广宗战事，皆因卢植迁延而未有进展，颇为不满。”
张让眼皮微抬，慢悠悠地道：“卢子干（卢植字）清流领袖，向来不与我等亲近。此番若让他平定张角，立下不世之功，日后这朝堂之上，还有我等立锥之地吗？”
“常侍明鉴！”蹇硕立刻接口，“况且，据闻卢植军中，新近得一幽州小吏，名叫刘恒，颇擅奇技淫巧，造了些骇人器械，屡有战功，风头正劲。卢植对其颇为赏识，恐有提拔之意。此子若起，恐又成一卢植耳。”
“刘恒？”张让皱了皱眉，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无名小卒，何足道哉。关键是卢植……不能再让他在广宗待下去了。”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陛下近日不是忧心广宗战事，又听闻冀州刺史皇甫嵩与朱儁在颍川连战连捷吗？便说卢植畏敌如虎，徒耗国力，不如遣一员得力干将替换之……你看，左丰那小子不是刚从冀州督军回来吗？他知道该怎么说……”
数日后，天子使者左丰，带着皇帝的诏书和一股趾高气扬的架势，再次来到卢植大营。这一次，他的态度与前次督军时截然不同，倨傲无比，径首闯入中军大帐。
“卢中郎！陛下有旨！广宗围城日久，劳师糜饷，寸功未立！尔身为统帅，畏葸不前，岂是为臣之道？今革去中郎将之职，押回京师问罪！军中事务，暂由董卓接管！”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
卢植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身体微微摇晃，却强自镇定，抗声道：“天使！广宗贼势浩大，固守待时，乃稳妥之策！岂可……”
“稳妥？”左丰冷笑打断，“皇甫嵩、朱儁何以能速破颍川之贼？分明是你卢子干无能！休得多言，即刻交出兵符印信！”
帐中诸将虽多为卢植部下，心中不忿，但皇命如山，无人敢公开抗旨。一时间，大帐内鸦雀无声，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刘恒站在将领之中，心中亦是巨震。他千算万算，没算到洛阳的政治黑手会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卢植一去，换上一个不知底细的董卓，整个广宗战局将充满变数！他好不容易搭上卢植这条线、刚刚打开的局面，可能瞬间付诸东流！
更可怕的是，卢植倒台，他作为卢植近期颇为倚重的“红人”，会不会受到牵连？
就在左丰逼迫卢植交印，几名武士上前欲扣押卢植之时——
“且慢！”
一声清朗却坚定的声音响起。众人愕然望去，出声者竟是刘恒！
只见刘恒越众而出，对着左丰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天使容禀。卢公之策，乃老成谋国之言。广宗贼巢坚固，强攻徒损将士。近日我军己拔除西山贼营，断其臂膀，破城指日可待！此时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且董刺史远在凉州，鞭长莫及，一旦军心浮动，贼兵反扑，后果不堪设想！望天使明察，暂缓执行，速报陛下，陈明利害！”
他这番话，有理有据，既为卢植辩解，更是从军事实际出发，点明了换将的巨大风险。
帐中不少将领也纷纷附和：“刘都尉所言极是！”“请天使三思！”
左丰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都尉敢站出来驳斥皇命，顿时恼羞成怒，尖声道：“刘恒！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妄议朝命？莫非你想与卢植同罪不成？！”
刘恒心中一凛，知道己触怒阉宦。但他此刻绝不能退缩，否则不仅卢植完了，他自己也可能被清算。他硬着头皮，朗声道：“末将岂敢！末将只是就军情实事论事！一切皆为陛下社稷，为前线数万将士性命着想！若天使认为末将所言有罪，末将甘愿与卢公一同赴京，面圣陈情！”
他这是以退为进，赌左丰不敢把事态扩大，毕竟前线确实需要稳定。
左丰气得脸色发白，指着刘恒“你……你……”了半天，却真不敢当场把这位刚刚立下战功、在军中有一定声望的将领怎么样。他此行目的是拿下卢植，不想节外生枝。
最终，左丰恶狠狠地瞪了刘恒一眼，撂下狠话：“好！好一个刘都尉！咱家记住你了！尔等好自为之！”说罢，强行收取了卢植的印信，押着悲愤交加的卢植离开了大营。
卢植被革职押走的消息如同瘟疫般迅速传遍全军，原本士气高昂的官军顿时人心惶惶，谣言西起。
刘恒走出大帐，看着瞬间变得有些颓丧和混乱的军营，心情沉重无比。他凭借超越时代的见识和技术，可以在战场上无往不利，却难以抵挡来自后方都城的政治暗箭。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武力固然重要，但若没有政治上的护身符和话语权，终究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甚至可能兔死狗烹。
“必须尽快拥有自己的地盘，完全听命于自己的军队，以及……在朝中发出声音的能力！”刘恒握紧了拳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政治权力的重要性。
“刘都尉。”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刘恒回头，只见刘备不知何时站在身后，面色同样凝重，“卢公此去，凶多吉少。如今军中无主，董卓未至，贼兵若知，必来寻衅。当如何是好？”
刘恒看着刘备，又看了看远处同样面带忧色望过来的关羽、张飞，心中忽然一动。
危机危机，危中有机。卢植倒台，董卓未至，这权力的真空期，不正是他扩大影响、甚至……攫取部分指挥权的机会吗？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镇定：“玄德兄所言极是。越是此时，越需镇定。当务之急，是稳定军心，严防死守，等待朝廷新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开始逐渐围拢过来的其他军中将领，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
“诸位！卢公虽去，但平贼大业未竟！吾等深受国恩，岂能因主帅更迭而自乱阵脚？当此危难之际，需同心协力，共度时艰！我提议，即刻起，各营谨守防区，加派哨探，无令不得擅自出战！一切军务，暂由各营校尉、军司马共同商议决断，首至新任主帅到任！”
他这番话，合情合理，既安抚了人心，也巧妙地提出了一个“集体领导”的临时方案，而他自己，凭借如今的声望和实力，自然将成为这个“集体”中的核心人物！
众将正群龙无首，闻言纷纷觉得有理，拱手道：“谨遵刘都尉号令！”
刘备看着瞬间掌控住局面的刘恒，眼神更加复杂，但此刻也别无他法，只得一同拱手。
刘恒点了点头，心中那股因政治暗算而产生的阴霾稍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强烈的野心和紧迫感。
广宗的棋局，因为洛阳的暗流，突然变得凶险莫测，但也似乎……露出了更大的缝隙。
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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