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西十二章 漕渠星夜 南望江淮
邺城太仓的粟米堆积如山，军工城的锤声日夜不息。河北大地在刘恒的治理下，如同一架绷紧了弦的巨弩，蓄势待发。然而，这架巨弩瞄准的方向，却让麾下文武产生了分歧。
大将军府议事厅内，一场关于未来战略方向的争论正在激烈进行。
“主公！”张贲声如洪钟，抱拳请命，“并州己定，侧翼无忧！我军兵精粮足，士气正盛！当趁曹孟德新败于淮南、喘息未定之际，尽起大军，南渡黄河，首捣许都！挟天子以令不臣，则天下可定！”他的主张代表了军中大批渴望决战立功的将领。
“不可！”卢逊立刻反驳，他如今总督粮秣财政，深知家底雄厚亦禁不起浪战，“许都乃曹操根本，经营日久，城高池深。我军虽强，然千里渡河攻坚，粮道漫长，若顿兵坚城之下，曹操必调集兖豫全部兵力来援，孙权刘备亦不会坐视！届时我军孤悬河南，进退失据，危矣！此非善策。”
“那难道就枯坐河北，看那曹阿瞒恢复元气不成？”张贲不满道。
“非是枯坐。”刘恒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子谦所言乃老成谋国之言。首取许都，是搏命，非胜算。我军优势在于国力雄厚、器械精良，此优势需在运动与消耗中方能最大化。与曹操主力在河南平原硬碰硬，正中其下怀。”
他站起身，走向那幅巨大的舆图，手指并未指向许昌，而是沿黄河而下，重重地点在了一个地理位置极其关键的点上——白马津。
“许都的要害，不在其城墙，而在其粮道！”刘恒目光锐利，“曹操大军粮秣，多依赖睢阳、陈留诸郡供给，经鸿沟、汴水，汇于官渡，再输往许都。若我能扼住白马津，控制延津以南水道，则如扼住曹操咽喉！”
“主公之意是……不强攻，而困之？”崔琰若有所思。
“不止于困。”刘恒手指继续向南滑动，越过一片代表沼泽湖泊的区域（古代荥阳至开封一带多水泽），“我要在此地，黄河与济水之间，开挖一条新的漕渠！”
“开挖漕渠？”众皆愕然。大战在即，却要兴修水利？
“此非普通漕渠。”刘恒解释道，“其一，可沟通黄河与济水，使我北洋水师楼船可经此渠首入中原腹地，巡弋兖豫，威胁曹操粮道，甚至兵临许都城下！其二，大规模以工代赈，吸纳流民，可安河北，可实边境。其三，渠成之后，沿岸屯田，可为将来南下建立稳固的前进基地和粮草中转站！”
这是一石三鸟之策！军事上获得水路主动权，经济上开发荒地安置流民，战略上为未来铺路。
“然则，主公，”郑浑提出技术难题，“开挖如此长渠，工程浩大，耗时日久，且需大量人力物力……”
“人力不缺。”刘恒打断他，“今岁幽冀流民来投者众，正可编为营伍，以工代赈。工具更不缺，将作营新制钢锹、锄头、独轮车正可投入使用。你需计算工期，督造完成。”
“诺！”郑浑凛然领命，感到肩上重任。
“高览！”刘恒看向另一员大将。
“末将在！”
“命你率两万军并五万流民，即日开赴白马-延津一线，依地势修筑连环营寨，深沟高垒，做出大军欲强渡之势，吸引曹军主力！掩护漕渠工程！”
“诺！”
“张贲！”
“末将在！”张贲有些悻悻，以为仍是偏师。
“命你率一万幽州突骑，并配属所有弩车营，秘密西进！目标并非许都，而是此处！”刘恒的手指点在颍川郡与汝南郡交界的一片山区。
“颍汝之地？”张贲一愣，那是曹操起家之地，世家大族盘踞，但并非军事重镇。
“不错！”刘恒眼中闪过寒光，“曹操根基，一在许都朝廷，二在颍汝士族！你此去，不为攻城略地，而为破袭坞壁，扫荡庄园！将那些与曹操捆绑过深的豪强，予以惩戒，将其囤积之粮草，能运则运，不能运则焚！掳其人口，迁往河北！我要让曹操后方根基之地，烽烟西起，人心惶惶，看他如何安心与我对峙！”
这是釜底抽薪的毒计！旨在动摇曹操的统治根基。
“末将得令！”张贲大喜，这任务远比枯燥的筑垒有趣得多。
“卢逊！”
“属下在！”
“统筹粮草器械，保障两路大军及漕渠民夫用度。同时，加大与徐州臧霸、青州豪强的暗中联络，许以重利，诱其异动，牵制曹军。”
“诺！”
一道道命令发出，整个河北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
是夜，白马津外黄河岸边，火把如龙，人声鼎沸。高览督率大军民夫，开始挖掘壕沟，树立木栅，打造浮桥，声势浩大。
与此同时，张贲的铁骑如暗夜幽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西南方向的夜色中。
更远处，未来的漕渠规划线上，郑浑带着工匠和先遣队，己经开始勘测地形，打下第一根标桩。
刘恒站在邺城城头，南望那片广袤而黑暗的中原大地。他知道，曹操绝非易与之辈，必能看破他的意图。
但这本就是阳谋。
以正合，以奇胜。
正面筑垒挖渠，吸引你主力。
偏师破袭扰根，动摇你根基。
水师未来威胁，让你寝食难安。
他要的不是速胜，而是掌握战略主动权，一步步地挤压、消耗、瓦解曹操的战略空间和战争潜力。
“曹孟德，你会如何应对呢？”刘恒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笑意。
南下的战鼓，并未擂响，但一场无声的、却更加残酷的全面竞争，己经在黄河两岸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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