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星烬归心
青冥宗的药庐飘着新焙的陈皮香。
邱莹莹蹲在竹匾前翻晒陈皮，王婶握着她的手教她辨认年份：“你看这纹路，浅黄的是三年，深褐的要五年以上……”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豆子举着片焦黑的叶子冲进来：“王婶！周砚师兄把药炉烧糊了！”
“这小子！”王婶拍了拍邱莹莹的手背，转身往演武场跑，发间银簪晃得人眼花。
邱莹莹望着她的背影笑，指尖无意识着腰间的青冥剑穗——那是宿溪风用她第一次铸剑失败的废铁打的，说“废铁也能成器，就像人”。
“邱姑娘。”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回头，见宿溪风抱着一摞书简站在梧桐树下，月白道袍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那枚她亲手刻的“星烬”玉佩。
“大长老让你去藏经阁。”他将书简递给她，“说是要整理《六界志》的新注。”
邱莹莹接过书简，瞥见最上面那卷封皮上写着“血契篇”三个字——是大长老的字迹。自玄霜城回来后，老宗主便总说要“把被遮蔽的历史摊开在阳光下”，连藏经阁最深处的禁书都搬出来重校。
“对了。”宿溪风忽然压低声音，“天机阁的密使又来了，在偏殿等你。”
——
偏殿的檀香混着墨香。
天机阁密使站在案前，手里捧着个青铜匣，匣中躺着卷泛黄的帛书。他见邱莹莹进来，起身作揖：“凤凰姑娘，这是昨日从北境极寒之地传来的星象。”
帛书展开，上面画着九星连珠的图谱，旁边用朱砂批注：“星烬归位，劫火重燃。”
邱莹莹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玄霜城地脉里的镇世碑，想起父亲星烬的魂魄仍在碑中沉睡。“劫火……是指什么？”
“血煞门主的残魂。”密使的声音沉了下来，“三百年前他被封印时，曾以血咒留下‘星烬归位，我便重生’的预言。如今星图既合，他的残魂开始躁动。”他指向帛书末尾，“这是天机阁新测的方位——在青冥宗后山的‘忘川渊’。”
“忘川渊？”邱莹莹皱眉，“那不是青冥宗的禁地吗？传说里面关着上古凶兽……”
“凶兽早被镇世碑镇住了。”宿溪风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但忘川渊下有地脉相连，若血煞残魂要复苏，那里是最近的通路。”
密使点头：“正是如此。所以凤凰姑娘，您和宿公子必须尽快前往忘川渊，在血煞残魂彻底苏醒前加固封印。”
邱莹莹转头看向宿溪风。他的目光沉静如渊，却在她看过来时轻轻眨了下眼——那是他们独有的暗号，意味着“别怕，我在”。
“好。”她应道，“什么时候动身？”
“明日卯时。”密使将青铜匣递给她，“这是北境带来的‘寒玉符’，能抵御忘川渊的阴气。还有……”他顿了顿，“天机阁主说，镇世碑的根基在忘川渊底，若能找到‘星烬石’，或许能让凤凰将军的魂魄彻底苏醒。”
——
当夜，邱莹莹躺在凤凰阁的软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宿溪风坐在床沿替她掖被角：“在想什么？”
“在想……”她揪住他的衣袖，“如果找到了星烬石，爹真的能醒过来吗？”
宿溪风沉默片刻，伸手抚过她的眉心：“能。”他说，“你娘说过，凤凰的血脉不会轻易消亡。你爹用命护了六界三百年，该醒了。”
邱莹莹望着他眼底的星光，忽然想起初见他时的模样——那时他站在演武场边，说“我陪你走下去”，眼神坚定得像座山。如今这座山依然在她身边，连呼吸都带着让人安心的温度。
“溪风。”她轻声唤他，“你说……我们以后会有孩子吗？”
宿溪风的手一僵，耳尖瞬间泛红：“你、你怎的突然……”
“周砚和小豆子说，等新宗规刻上石碑，就要给我和宿师兄办喜宴。”她戳了戳他的胸口，“还说要请王婶做桂花糕，要挂满梧桐枝的红绸。”
宿溪风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好。”他说，“等忙完这趟，我们就去求大长老赐婚。”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邱莹莹忽然觉得，所谓“六界太平”，或许就是能和在意的人一起，看遍每个清晨的朝露，每个夜晚的星子。
——
次日卯时，青冥宗山门前。
邱莹莹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周砚和王奎背着药篓等在马旁，小豆子举着面绣着凤凰的小旗子蹦跳：“邱姑娘！宿师兄！我给你们准备了护身符！”他塞过来个红布包，里面是张歪歪扭扭画的符纸，“我照着藏经阁的《平安咒》抄的，保准管用！”
邱莹莹接过符纸，摸了摸他的头：“小豆子真厉害。”
“那必须的！”小豆子挺了挺胸膛，“我昨晚熬了半宿！”
宿溪风翻身上马，伸手将邱莹莹拉上马背。青骓马打了个响鼻，载着两人往山后走去。
晨雾未散的青冥山脉像幅水墨画，演武场的晨练声隐约传来，药庐的炊烟缠上梧桐枝，王婶的吆喝混着周砚的剑鸣，在风里散成一片温暖。
“看。”宿溪风指向远处。
邱莹莹抬头，只见山巅的镇世碑泛着金光，九道星光从碑顶首冲云霄，仿佛在回应他们的脚步。
——
忘川渊比传闻中更冷。
邱莹莹站在崖边，望着下方翻涌的黑雾，寒玉符在掌心发烫。宿溪风的青冥剑插在她身侧，剑鸣如龙，震得黑雾微微退散。
“到了。”他对她伸出手，“小心脚下。”
两人沿着崖壁往下攀，岩缝里结着冰棱，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邱莹莹的星图突然发烫，指向崖底最深处——那里有团幽蓝的光，像极了镇世碑的光芒。
“找到了！”宿溪风的声音带着惊喜。
他们落地的瞬间，西周的黑雾突然翻涌。血煞门主的残魂显形，面容比在玄霜城时更腐烂，双眼泛着猩红的光：“凤凰血脉……星烬石……”他的指尖凝聚黑雾，刺向邱莹莹心口。
宿溪风的青冥剑划出银弧，挡在她身前：“休想！”
剑光与黑雾相撞的刹那，邱莹莹看见宿溪风的剑招里又多了几分父亲的影子——那是《凤凰劫》里的“星烬九式”，是她爹当年教给徒弟的最后一套剑法。
“溪风！”她大喊，“用星烬石！”
宿溪风从怀中摸出块泛着金红的石头——正是他们在玄霜城找到的半块“星烬”玉珏所化。他将石头按在剑刃上，金红的光芒瞬间笼罩整座忘川渊。
“啊——”血煞残魂发出凄厉的尖叫，黑雾被金光绞成碎片，“凤凰……你终究……”
话音未落，他的残魂化作点点星光，融入镇世碑的方向。
邱莹莹松了口气，却见宿溪风摇摇晃晃地栽倒。她忙扶住他，发现他的后背被黑雾划开道伤口，鲜血正顺着衣襟往下淌。
“你受伤了！”她急得眼眶发红，“怎么不早说？”
宿溪风笑着摇头：“没事……只是旧伤复发。”他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这是大长老给的龟息丹，我怕你担心……”
邱莹莹的眼泪滴在他手背上。她替他擦掉血迹，取出金疮药仔细敷上：“下次不许再瞒着我。”
“好。”他握住她的手，“等回青冥宗，我给你炖十盅补汤。”
这时，镇世碑的方向传来轰鸣。邱莹莹抬头，只见那座青铜巨碑裂开道缝隙，露出里面裹着金焰的躯体——正是她的父亲，星烬。
“爹！”她喊道。
星烬的声音从碑中传来，带着几分虚弱：“莹莹……星烬石……是你娘当年……”
“我知道。”邱莹莹打断他，“你放心，我们会守好六界的。”
星烬的光芒渐渐稳定：“好……好……”
——
当夜，青冥宗的药庐里飘着药香。
邱莹莹坐在床沿，替宿溪风剥着橘子。他的伤口己经包扎好，脸色也红润了些。
“溪风。”她突然说，“等爹彻底醒了，我们就把所有事都告诉他。”
宿溪风点头：“嗯。”他握住她的手，“还有……天机阁的《六界志》新注，我看了。里面写了‘凤凰血脉，非劫非祸，乃六界之灯’。”
邱莹莹笑了：“那我们就是掌灯的人。”
窗外传来周砚的喊叫声：“邱姑娘！王婶说补汤炖好了！”
“走啦！”邱莹莹起身，拉着宿溪风往外跑。
月光漫过青冥宗的飞檐，照见演武场上的梧桐叶沙沙作响，照见药庐的烟囱飘出白汽，照见两个交握的影子，在夜色里越走越远。
而在青冥山脉的最深处，忘川渊下的镇世碑泛着温暖的金光。碑底的石缝里，新长出株嫩绿的芽——那是凤凰木的种子，正随着星图的方向，缓缓生长。
（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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