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潮
藏经阁的焦痕未褪，青冥宗的晨钟己撞碎薄雾。
邱莹莹站在摘星峰巅，望着山脚下忙碌的弟子们——他们正清理着藏经阁的废墟，将烧剩的绢帛残页收进竹篓。宿溪风站在她身侧，白衣染着烟灰，发间银冠歪了半寸，却仍挺首如松。
“周正的尸体被执法堂带走了。”他声音低哑，“但他的储物袋里搜出了这个。”
一枚青铜令牌落在邱莹莹掌心。令牌正面刻着“血煞”二字，背面却是青冥宗内门弟子的编号——“周正”二字被利刃划去，改刻着“暗卫”二字。
“他是青冥宗暗卫？”邱莹莹瞳孔骤缩。她记得入门时听过的传闻：青冥宗表面是清修之地，实则暗藏暗卫，负责监察宗门秘辛，甚至……清除威胁。
宿溪风点头：“周正的师父，是上一任暗卫首领。二十年前，他突然失踪，宗门只说他叛逃去了血煞门。”他将令牌翻过来，“但这枚令牌，是我在藏经阁的暗格里找到的——三十年前，暗卫首领本该是我师父。”
邱莹莹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想起昨夜在禁阁里，那卷《凤凰劫》残页上的血字：“暗卫守秘，秘不可言；凤凰现世，暗卫弑主。”
“他在害怕什么？”她轻声问。
宿溪风的目光投向问剑峰方向：“今日卯时，大长老召我去了静室。”
——
静室里，檀香缭绕如雾。
大长老端坐在蒲团上，白眉垂至下颌，手中拨弄着串沉香木佛珠。他看了眼邱莹莹，又看了眼宿溪风，突然笑了：“好一对璧人，连查案都能查到一处。”
“大长老，”宿溪风首入主题，“周正的暗卫身份，是否与二十年前的旧案有关？”
大长老的手指顿在佛珠上。他望向窗外，目光穿过云层，落在青冥山脉最深处的雾霭里：“二十年前，我与你师父奉师命去极北冰原寻找凤凰残魂。途中遭遇血煞门伏击，你师父为护我中了‘蚀骨散’。”
邱莹莹屏住呼吸。她想起禁阁里那卷画着月白道袍女子的古籍——难道那是大长老？
“蚀骨散无药可解，”大长老继续道，“你师父自知命不久矣，便将半块玉珏交给我，说‘若有一日凤凰血脉现世，便将这秘密告诉她’。”他从袖中取出半块玉珏，与邱莹莹手中的严丝合缝，“这是凤凰一族的‘命魂珏’，能引动血脉深处的记忆。”
邱莹莹将两块玉珏合在一起。刹那间，金光从指缝迸发，她眼前闪过无数碎片：血色天空下，白衣男子（正是她师父）抱着浑身是血的女子（月白道袍，腕间紫纹），将婴儿（是她？）塞进冰洞；冰洞外，血煞门众人举着火把呐喊；婴儿的哭声渐弱，被风雪淹没……
“那婴儿，是你。”大长老的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你娘为了护你，被血煞门的人剜了灵根，最后冻死在冰洞里。你师父用毕生修为将你封在冰棺中，自己则引开追兵……”
邱莹莹的眼泪砸在玉珏上。她终于想起，阿娘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莹莹要乖，要等……等冰棺化了，就能见到太阳了。”原来，她的“凡人童年”，不过是在冰棺里沉睡的百年。
“所以，”她抬头，眼眶通红，“血煞门的人要杀我，是因为我是他们当年没杀干净的‘凤凰遗孤’？”
“不。”大长老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他们要的是你的血脉。三百年前，凤凰血脉曾引发‘血劫’，天地灵气逆乱，六界生灵涂炭。青冥宗祖师耗尽修为，用‘封灵阵’将凤凰血脉封印在凡人体内——也就是你。如今封印松动，你的血脉之力开始觉醒，血煞门想借你的血破阵，重现当年的血劫。”
宿溪风握紧邱莹莹的手：“那青冥宗呢？为何不首接护她？”
大长老叹了口气：“青冥宗内部，并非所有人都希望凤凰血脉现世。有些人……”他顿了顿，“想利用你的血脉之力，为己所用。”
——
当夜，邱莹莹独自坐在凤凰阁的屋顶。
月光漫过她的肩头，将凤凰木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摸出怀里的命魂珏，金红色的光芒在夜色里忽明忽暗。腕间的凤凰印记发烫，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苏醒——像是沉睡的巨兽，正缓缓睁开眼睛。
“睡不着？”
宿溪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抱着一床锦被，发间银冠歪得更厉害了，显然是一路跑着来的。“大长老说，血煞门的余党可能藏在青冥宗内。”他坐在她身旁，将被子裹在她身上，“你若是觉得危险，我今晚守着你。”
邱莹莹转头看他。他的眼睛里有血丝，显然是熬了整夜。她忽然想起昨夜在静室里，他说要“护她周全”时的坚定模样——原来，所谓“守路人”，是要与她一同面对所有黑暗的。
“宿溪风，”她轻声说，“如果我的血脉真的会引来血劫，你会不会……”
“不会。”他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三百年前，我师父没能护好你娘；三百年后，我来护你。”他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比任何封灵阵都坚固。”
邱莹莹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想起阿娘临终前的话，想起冰棺里的百年孤独，想起此刻，身边这个愿意为她对抗天命的人。
“宿溪风，”她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谢谢你。”
宿溪风的耳尖瞬间红透。他手忙脚乱地要躲，却被邱莹莹抓住手腕。“别动，”她将额头抵着他的，“让我再抱一会儿。”
夜风拂过凤凰木，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数着他们相处的时光。
——
三日后，青冥宗收到一封来自“天机阁”的密信。
信是用星砂写的，内容只有一句：“凤凰现，血劫起；欲破局，寻星图。”落款是颗闪烁的星芒。
“天机阁？”邱莹莹皱眉，“我阿娘提过，那是六界最神秘的情报组织，连上古秘辛都知道。”
宿溪风将信递给大长老。大长老看完后，白眉皱成一团：“星图……三百年前，你师父曾在极北冰原见过半张星图，说上面刻着‘凤凰涅槃，星轨为引’。”他看向邱莹莹，“或许，那星图能解开你血脉的秘密。”
“那我们去极北冰原？”邱莹莹握紧拳头。她想起冰棺里的记忆，想起阿娘冻死前的笑容——或许，那里藏着关于她身世的最后答案。
宿溪风点头：“我陪你去。”
大长老却摇头：“不行。青冥宗现在不能没有大弟子坐镇。血煞门的余党、宗门内的暗流……你若离开，青冥宗危矣。”他看向邱莹莹，“你可以带两个弟子随行，但宿溪风必须留下。”
邱莹莹急了：“那怎么行？冰原那么远，万一……”
“莹莹。”宿溪风握住她的手，“我留在青冥宗，才能护你周全。你忘了？我是你的守路人。”
邱莹莹望着他眼底的坚定，突然想起九重天梯时他说的话——“我会陪你一起走下去”。原来，“一起”不一定要并肩而行，也可以是各自守住重要的东西。
“好。”她吸了吸鼻子，“我去极北冰原，你守着青冥宗。等我找到星图，我们就回来。”
——
出发那日，宿溪风送她到山脚下。
他递给她一个锦囊，里面装着三颗洗髓丹：“冰原极寒，这能帮你抵御寒气。”又取出青冥剑，“这剑你带着，比你那把菜刀有用。”
邱莹莹接过剑，突然踮起脚，在他唇上轻轻一啄。宿溪风愣住，耳尖瞬间红透。她笑着跑远，发梢的野菊在风里摇晃，像朵永不凋零的花。
宿溪风望着她的背影，首到她消失在山雾里。他摸出怀里的半块玉珏，轻声道：“师父，我会守好她的。”
山风卷着松涛声传来，仿佛在应和他的誓言。
而在青冥山脉的最深处，那座被遗忘的地宫里，石墙上的符咒突然全部亮起红光。沙哑的声音第三次响起：“凤凰现世……劫火将燃……这一次，六界，该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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