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拾光”书店,仿佛从一个布满尘埃和秘密的古老墓穴,重新踏入了人间。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熟悉的光斑,咖啡机的指示灯依旧亮着暖黄的光,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脊散发着油墨和纸张的安稳气息。
然而,一切都不同了。
我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仍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口袋里那个硬壳笔记本像一块烧红的炭,熨烫着我的皮肤,也灼烧着我的神经。林聿早就知道,我是他计划中的一环。我不是无辜被卷入的旁观者,而是被因果之线早早标记好的“钥匙”。
这个认知带来一种荒谬的眩晕感,紧随其后的,是巨大的愤怒和一种更深沉的、近乎绝望的无力。我像一个提线木偶,自以为在挣扎,却始终逃不脱幕后那双无形的手。
我走到柜台后,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冷水,一口气灌下去,冰凉的液体勉强压下了喉咙口的干涩和翻涌的情绪。目光扫过店内,最后落在那张盖着白布的沙发上。林聿安静地躺在下面,他的追寻结束了,而他的“遗产”,却成了我必须背负的十字架。
不能再拖延了。
我走到沙发边,蹲下身,隔着白布,轻声说:“我会试着……把你送回家。”
处理遗体是当下最紧迫、也最令人心碎的现实问题。我不能报警,那会引来无数无法解释的麻烦。林聿几乎没有亲人朋友,那个“故纸堆”的老头或许知道些什么,但风险太大。最终,一个冰冷而无奈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形——火化,然后将骨灰暂时安置。这很残忍,但或许是眼下唯一能让他获得些许安宁的方式。
联系殡葬服务需要谨慎,不能留下任何可能追查到书店的记录。这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
但还有更紧迫的事情。
我站起身,再次走向那个藏着牛皮纸笔记的抽屉。这一次,我的心境截然不同。不再是恐惧和排斥,而是一种近乎认命的冷静。我拉开抽屉,拿出那个牛皮纸包裹,放在柜台上。
解开细绳,翻开笔记。我不再只看那些关于“宥”族的记载,而是开始结合刚从林聿秘密据点带回来的资料,尤其是他那本硬壳笔记本里的内容,进行交叉比对。
林聿的笔记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将林峥散落的线索串联起来,指向几个关键点:
第一,“宥”族的核心目的,似乎不仅仅是维持对林家(或者说“守誓者”血脉)的诅咒。他们近期的活动迹象表明,他们在积极寻找某样“圣物”,并试图在特定时间(很可能与“月暗之时”有关)于某个特定地点(“血盟约之地”)完成一个古老的仪式。这个仪式的目的未知,但绝对凶险。
第二,那个雨夜小巷的石刻,被林聿标记为“路标Ⅲ”。根据他手绘的草图和一些模糊的方位推算,类似的“路标”可能不止一个,它们共同指向一个最终的目的地。而“月暗之时”,根据他查阅的古天文记载和民间传说推断,并非指普通的没有月亮的夜晚,而是指一种极其罕见的天文现象——“月隐之晦”,大约每隔数十年才会出现一次,下一次……就在半个月后!
第三,也是最让我心惊的一点:林聿推测,“守誓之血”作为“钥匙”,可能不仅仅是指血脉,更可能需要在仪式中……付出生命的代价。这才是“血盟约”的真正含义?用“守誓者”的血与魂,去完成某种契约或祭祀?
这个猜测让我遍体生寒。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仅仅是“钥匙”,更是祭坛上待宰的羔羊!
我必须抢在“月暗之时”前,找到“血盟约之地”,弄清楚“宥”族的真正目的,并设法破坏它。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白天,我维持着书店的正常运营,接待顾客,整理书籍,煮咖啡,一切如常,只是笑容更加勉强,眼神时常放空。晚上,我拉紧窗帘,在柜台后昏黄的灯光下,疯狂地研究那些资料,试图从字里行间、从模糊的地图线条中,拼凑出通往“血盟约之地”的路径。
林聿的手绘地图非常抽象,夹杂着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和缩写。结合那本硬壳笔记本里的方位描述,我大致圈定了一个范围——位于城市远郊、一片几乎被遗忘的、被称为“黑水沼泽”的原始湿地边缘。絮与客行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那里人迹罕至,地形复杂,流传着许多光怪陆离的传说,确实是隐藏秘密的绝佳地点。
但具置在哪里?沼泽面积广阔,没有更精确的指引,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尝试着回忆那个雨夜石刻上的细节,试图找到更多线索。除了图腾和铭文,石刻的基座似乎还有一些模糊的、像是星图或者方位指示的刻痕。当时情况紧急,光线昏暗,我记不真切了。
焦虑像藤蔓一样缠绕着我。时间一天天流逝,“月暗之时”越来越近。胸口的骨刀偶尔会传来微弱的悸动,尤其是在我凝视地图上那片沼泽区域时,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同时,一种被监视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有时我会突然回头,觉得窗外有人影闪过;有时夜深人静,会听到一些细微的、难以分辨来源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刮擦墙壁。我知道,这很可能不是错觉。“宥”族没有因为我破坏了西山节点而放过我,他们只是在等待,等待那个最佳时机的到来。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我正对着一堆资料头痛欲裂,忽然,柜台上的牛皮纸笔记,毫无征兆地再次发生了异变!
它不是震动,也不是发光。而是……笔记的纸张,开始像被无形的手翻动一样,自己一页页地快速翻过!最终,停在了靠近末尾的某一页。
那一页,原本是空白的。
但此刻,空白的纸页上,正有字迹如同水渍般,缓缓地、由内向外渗透显现出来!
是林峥的笔迹!但比之前的更加潦草、虚弱,仿佛是用尽最后力气写下的!
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凑近看去。
显现出的字迹断断续续,墨色深浅不一:
“星……坠……于……沼……心……”
“三……石……成……眼……望……北……”
“血……引……路……现……”
星坠于沼心?三石成眼望北?血引路线?
这像是一首晦涩的谶语,又像是一段指引!
“沼心”无疑是指黑水沼泽的中心区域!“星坠”是指某种陨石坑?还是指代特定的地形? “三石成眼”……难道是三块特定的石头,组成一个像眼睛一样的标记,指向北方?而“血引路现”……难道真的需要我的血,才能让正确的路径显现?
我猛地想起林聿笔记里关于“守誓之血为钥”的推测,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这笔记……它不是在被动地记录,它是在主动地……引导我!林峥的执念,或者说某种残留的力量,附着在这本笔记上,在我最需要的时候,给出了下一步的提示!
这是希望,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我看着纸上那逐渐清晰、又仿佛带着不祥预感的字迹,看着沙发上林聿无声的遗体,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我没有退路了。
无论是希望还是陷阱,我都必须去闯一闯。
我拿出笔记本,将这段新出现的谶语仔细抄录下来。然后,我开始准备。强光手电、备用电池、绳索、小刀、一些压缩食物和清水,还有那截贴身佩戴的骨刀。
我知道,这将是一次孤注一掷的旅程。前往那片未知的、充满危险的沼泽,寻找虚无缥缈的标记,面对潜伏在暗处的“宥”族,而唯一的倚仗,是这本诡异的笔记和一截来历不明的骨刀。
第二天,我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在彻底处理好林聿的后事之前,书店需要关闭一段时间。
我站在店门口,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曾经给予我安宁,如今却充满沉重记忆的地方。然后,我背起简单的行囊,转身,汇入街道的人流。
目标:黑水沼泽。
时间:必须在“月暗之时”前,找到“血盟约之地”。
我知道,这一步踏出,可能再也无法回头。
而命运的齿轮,正带着刺耳的轰鸣,加速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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