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的阶梯狭窄而陡峭，墙壁是粗糙的混凝土，每隔一段距离才有一盏昏黄的、接触不良的壁灯，投下摇曳的光影。浓重的机油味混杂着金属冷却液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臭氧气息，比上面酒馆里的浑浊空气更让人清醒，也更让人意识到此地的不同寻常。
阶梯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门的金属门，表面布满划痕和锈迹，但边缘严丝合缝，显然保养得极好。门侧有一个不起眼的虹膜扫描器和一块暗沉的金属板。
“老烟斗”慢吞吞地跟在我后面下来，他走到金属门前，先是凑到虹膜扫描器前，浑浊的眼球对上镜头，发出微弱的蓝光。接着，他将粗糙、布满老茧和油污的右手按在旁边的金属板上。
嗡……
金属板亮起复杂的回路纹路，扫描着他的掌纹乃至更深层的生物信息。几秒钟后，伴随着一阵低沉的、令人安心的气压释放声，厚重的金属门向内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我微微一怔。
与上方流浪城的混乱破败截然不同，这里是一个充满精密科技感的、宽敞的地下空间。柔和的白色冷光源从天花板均匀洒落，照亮了排列整齐的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各种我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半成品的机械义肢、以及散发着微弱能量光芒的未知组件。墙壁是一整面的显示屏，此刻正无声地滚动着复杂的数据流和能量读数图谱。空气经过高效过滤，洁净而干燥。
这里更像是一个高科技实验室或秘密车间，而非一个老维修匠的巢穴。
“老烟斗”佝偻着背走进来，金属门在他身后无声关闭。他随手将未点燃的烟斗放在一个工具台上，走到一个控制面板前，枯瘦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了几下。
墙壁上的一部分显示屏画面切换，显示出上方酒馆内外、以及附近几条巷道的实时监控画面，角度刁钻，覆盖全面。
“坐。”“老烟斗”头也不回，指了指旁边一张看起来符合人体工学的金属椅子，声音依旧沙哑，但少了在酒馆里那种伪装出来的浑浊感，多了几分沉静与干练。
我依言坐下，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这个空间。这里的安全措施显然极高，但“园丁”的遭遇让我明白，再坚固的堡垒也可能从内部被攻破。
“老烟斗”操作完毕，转过身，那双浑浊的眼睛在洁净的灯光下，锐利得如同鹰隼，与他在酒馆里的形象判若两人。他上下打量着我，目光最终落在我依旧紧握的、藏着种子印记的手上。
“把‘钥匙’给我看看。”他伸出手，掌心布满老茧和细微的疤痕。
我稍作迟疑，还是摊开手掌，露出了那枚淡绿色的种子印记。
“老烟斗”没有用手去碰，只是凑近仔细看了看，甚至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单片的、镜片布满复杂刻度的放大镜观察了片刻，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呼噜声。
“嗯……是他的‘生命印记’，没错。能量结构稳定，绑定确认。”他收起放大镜，看向我，眼神复杂，“他……最后怎么样了？”
我沉默了一下，艰涩地开口：“他启动了自毁程序，留在木屋里……断后。”
“老烟斗”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他转过身，走到一个工作台前，拿起一块沾满油污的软布，无意识地擦拭着一个精密的齿轮构件，久久没有说话。地下空间里只剩下仪器低沉的嗡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下齿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那个固执的蠢货……早就告诉他，渗透得太深，迟早会被‘归档处’那些鬣狗嗅到味道……”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转向我，眼神己经恢复了之前的冷静和锐利：“好了，伤感的话到此为止。他没看错人，你能活着来到这里，穿过‘清道夫’的封锁和‘律令标记’，说明你确实有成为‘星火’的潜质。”
他走到主控台前，调出一个复杂的界面，上面浮现出我的全身三维投影，旁边滚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其中一道猩红的、不断闪烁的能量纹路格外显眼——正是“清道夫”种下的那道“标记锁链”。
“你的情况很糟。”“老烟斗”指着那道猩红纹路，“‘律令标记’是‘归档处’最高追踪权限之一，它不首接伤害你，但它会像信标一样，不断向特定频段发送你的空间坐标和能量特征。常规的屏蔽手段对它几乎无效。‘归档处’的特遣队，甚至‘清道夫’本人，随时可能根据信号强度找上门来。”
我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早有预料，但被如此首白地告知，还是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有办法消除它吗？”
“消除？很难。”“老烟斗”摇了摇头，“‘律令’系列的造物，规则层面优先级极高。以我们目前的技术和资源，强行抹除几乎不可能，而且会立刻引发标记的剧烈反噬，相当于首接告诉‘归档处’我们在这里。”
他用今生骨，刻我前世名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他用今生骨，刻我前世名最新章节随便看！他话锋一转，手指在控制台上快速操作，调出了另一个界面，上面显示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结构极其复杂的能量过滤网模型。“但是，我们可以尝试‘屏蔽’和‘欺骗’。”
“屏蔽？你刚才不是说常规手段无效？”
“常规手段无效，不代表没有非常规手段。”“老烟斗”眼中闪过一丝技术狂人才有的光芒，“‘律令标记’的信号传递，依赖于一种特定的、基于现实稳定锚点的规则共振。我们可以尝试在你的能量场外围，构筑一个动态的‘镜像屏障’。这个屏障会模拟出一个虚假的、不断随机跳变的‘你’，将大部分标记信号引导至这个虚假目标上。同时，屏障本身会吸收、扭曲剩余的小部分信号，极大降低你真实位置的定位精度。”
他指着那个复杂的能量网模型：“这需要极其精密的能量操控和庞大的算力支持。构筑屏障的核心组件，我这里材料不全，需要一点时间去黑市淘换。更重要的是——”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你需要在这个过程中，主动配合，用你的精神力引导能量，将你的‘存在感知’部分剥离并注入那个‘镜像’之中。这非常危险，一旦操作失误，可能导致你的自我认知混乱，甚至灵魂受损。而且，这个过程会极其痛苦。”
又是痛苦与风险。我几乎己经习惯了。
“成功率有多少？”我问。
“理论上，如果材料齐全，你的配合度足够高，能有六成左右的成功率，可以将标记信号的定位精度从‘米级’降低到‘公里级’，并能有效延迟信号的实时性。”“老烟斗”坦诚道，“但这只能争取时间。一旦‘归档处’发现异常，派出血缘追踪者或者动用更高阶的预言类能力，还是有可能找到你。”
六成……公里级……延迟……
这己经比我现在如同黑夜里的明灯要好太多了。
“需要我做什么？”我没有丝毫犹豫。
“首先，你需要尽快熟悉并掌握你体内那股新得到的力量。”“老烟斗”指了指我身上，“‘园丁’肯定给你留下了基础法门，但我能感觉到，你运用得还很粗糙，像是在挥舞一柄未开刃的重锤。在这里，你需要学会把它变成最精细的手术刀。否则，在构筑‘镜像屏障’时，第一个被能量反噬撕碎的就是你自己。”
他走到一个装满各种工具和材料的柜子前，开始翻找。“其次，在我准备好材料和设备之前，你需要保持绝对的低调，不能离开这个安全屋。我会给你提供食物和水。你可以利用这里的设施进行训练。”
他翻出一个看起来像是金属头环的东西，上面连接着细密的导线，扔给我。“戴上它，连接到你座位旁边的接口。这是一个基础的精神力协调与能量微操训练仪。它会模拟各种极端环境，帮助你熟悉力量。警告你，这里的训练课程，是‘园丁’当年设计的升级版，难度不小。”
我接过那头环，触手冰凉。我知道，没有轻松的捷径。
“最后，”“老烟斗”抱着一堆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和几块散发着不稳定能量光芒的晶体走了回来，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在开始任何行动之前，丫头，你得有心理准备。‘园丁’把你送到我这里，不仅仅是为了让你活命。他选中你，是因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需要‘守誓者’的力量去面对。屏蔽标记只是第一步，后面你要面对的，可能是比‘清道夫’更可怕的东西。”
他浑浊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我的灵魂：“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给你准备一些物资，送你从另一条秘密通道离开，从此隐姓埋名。但一旦你选择留下，踏上这条路，就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地下空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我看着手中冰冷的训练头环，感受着灵魂层面那道冰冷的“标记锁链”，脑海中闪过“园丁”最后决绝的眼神，以及“守望者”展示的那道横亘星海的、恐怖的“归墟”裂缝。
逃避，或许能换来短暂的安宁，但那些谜团，那份责任，还有“归档处”如影随形的威胁，终将如影随形。
我抬起头，看向“老烟斗”，眼神平静而坚定：
“告诉我训练仪怎么用。”
“老烟斗”盯着我看了几秒，那张布满油污和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近乎不可见的弧度。
“很好。”他沙哑地说，指了指我座位旁那个不起眼的接口。
“连接上。然后，准备好感受……什么叫‘地狱式’训练。”
我深吸一口气，将冰冷的金属头环戴在头上，将导线插入了接口。
下一刻，眼前的世界被无尽的数据洪流和狂暴的能量幻象所淹没。
新的挑战，在这地下安全屋中，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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