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趴在钱塘县衙的公案上，笔尖悬在卷宗上半天落不下去。窗外的蝉鸣聒噪得像要把他的脑浆都煮沸，混着案头那盏劣质茶水的苦涩，搅得他五脏六腑都拧成了团。
他不是这个时代的人。昨天还在为高数挂科愁得掉头发，今天一睁眼，就成了这钱塘县一个叫“李二狗”的捕快。身上这套粗麻布的捕快服磨得皮肤发痒，腰里的铁尺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
“二狗，发什么呆！”旁边的老捕快王头拍了他一下，“赶紧把那桩偷鸡案的口供抄了，等会儿还要去保和堂那边问话呢。”
“保和堂？”李二狗一个激灵，手里的毛笔“啪嗒”掉在卷宗上，晕开一大团墨渍。
保和堂，许仙，白素贞……这些名字像炸雷一样在他脑子里响。他穿越的不是普通古代，是《白蛇传》啊！那个有千年蛇妖、法海和尚，动不动就水漫金山的高危世界！
他一个连体育都没及过格的现代学渣，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唯一的特长大概就是能把“床前明月光”翻译成“before my bed there is bright moonlight”。现在却要他当捕快？抓贼？跟妖怪斗？
“完了完了，”李二狗抱着头哀嚎，“这钱塘县这么危险，我连个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这不是送人头吗？”
王头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小子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保和堂的许大夫报官说丢了几味贵重药材，让我们去看看。又不是让你去抓妖精，怕什么？”
李二狗欲哭无泪。他怕的不是偷药材的小毛贼，他怕的是那个看起来温婉贤淑、实际上能掀起滔天巨浪的白娘子啊！万一不小心撞破了什么秘密，被她“嘶嘶”一口咬断脖子怎么办？
“那个……王头，”李二狗小心翼翼地问，“咱们县……最近西湖那边，没什么异常吧？比如……发大水什么的？”
王头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胡说八道什么！赶紧干活！再磨蹭，这个月的饷银你就别想拿了！”
李二狗哭丧着脸捡起毛笔，看着那团墨渍，感觉自己的人生就跟这卷宗一样，一片漆黑，看不到半点光明。他只想安安稳稳混到退休，可这《白蛇传》的剧情，能让他如愿吗？想到未来可能要面对的法海和水漫金山，李二狗的忧愁，比案头那盏隔夜茶还要苦。暮色浸着西湖水漫过青石板时，我正蹲在断桥边用脚尖碾着一张画歪了的海捕文书。墨迹晕开，把那“悬赏五十文”的“五”字泡成了活脱脱的蚯蚓。
“李三郎，又在偷懒？”捕头老王的旱烟杆敲得我后脑勺发麻，“听说没，巡抚衙门催着要雷峰塔附近的妖案卷宗，你那笔录再写得像狗爬，仔细你的板子。”
我抱着脑袋喏喏连声，心里却把那劳什子卷宗骂了八百遍。谁见过妖啊？前日在保俶塔下蹲守三日，只逮着个偷挖藕的老头，倒赔了他半吊钱汤药费。眼下倒好，连卷宗都要自己写——我那手字，连街头代写书信的先生都要摇头，更别提画那所谓“青面獠牙”的妖怪画像了。
晚风卷着藕香掠过，远处画舫上丝竹声软软糯糯。我望着湖心亭影影绰绰的灯火，忽然想起今早路过药铺，听掌柜说新来的白娘子医术高明，连知府千金的怪病都治好了。要是能求她开副“过目不忘”的方子……
“发什么呆！”老王的烟袋锅差点戳到我鼻子，“还不快去钱塘门巡查！听说昨夜又有货郎在那一带看见绿光，指不定就是那蛇妖现形了！”
我拖着锈迹斑斑的腰刀挪步，月光把影子扯得老长。蛇妖蛇妖，我连条菜花蛇都怕得要死，真遇上了是它抓我还是我抓它？腰间的酒葫芦空了半截，晃荡着比我肚子里的墨水还少。这破捕快差事，何时是个头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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