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李小乙蹲在钱塘县衙的石阶上，手里的水火棍被磨得发亮，心里却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沉得喘不过气。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他就被县太爷的惊堂木敲醒——西湖边夜夜传来女子哭泣，说是有蛇妖化形上岸，要他这个捕快带人去拿。
“拿什么拿？”李小乙对着墙根啐了口唾沫，“我连《大宋刑律》第三条都背不全，哪打得过会吐火的妖精？”上个月抓个偷鸡贼都被石子砸破了头，如今要去对付传说里的白蛇，他腿肚子先转了筋。
正愁着，街口传来铜锣响。卖豆腐的王二挑着担子跑过，嘴里嚷嚷：“快看快看！保和堂的白娘子又在施药了，听说能治疑难杂症呢！”李小乙抬头望去，只见断桥边挤满了人，油纸伞下立着个素衣女子，眉眼温柔得像三月的湖水。
他摸了摸腰间的捕快腰牌，忽然想起昨夜班头的话：“那蛇妖据说就藏在城里，专挑俊俏书生吸阳气。”打了个寒噤，手里的铁链“哗啦”掉在地上。完了，县太爷今早还说，明日端午，要他去保和堂给新搬来的白娘子送雄黄酒。
李小乙抱着头蹲下去，看着青石板缝里钻出的野草发呆。他想起自己当年科考三次落榜，连大字都认不全几个，托关系才当了捕快。原以为能混口饭吃，谁料竟撞上这等怪事。“早知道当初好好念书考秀才了……”他对着空荡荡的街道叹气，却听见身后有人轻笑：“这位官爷，可是丢了东西？”
一回头，正是那保和堂的白娘子，手里提着竹篮，篮子里的艾草还沾着露水。李小乙吓得差点坐倒在地，结结巴巴道：“没、没丢……就是、就是看看天……”
白娘子眼波流转，忽然指着他的鞋尖：“官爷鞋上沾了泥，莫不是刚从湖边来？”李小乙低头一看，鞋面上果然有块青黑的淤泥——今早偷偷去西湖边看有没有蛇蜕，结果摔了个屁股墩。
“我、我是来巡逻的！”他慌忙站首身子，水火棍“哐当”砸在地上。白娘子掩唇轻笑，转身走进巷口，裙摆扫过墙角的蔷薇，留下一阵冷香。李小乙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街坊说的“蛇妖化形”，腿肚子又开始打颤。
夕阳西下时，他蹲在雷峰塔下，手里攥着半块干硬的炊饼。远处传来更夫打梆的声音，他摸出怀里的画像——县太爷画的蛇妖，脑袋像水缸那么大，眼睛比灯笼还亮。“这要是真遇上了，我是先喊救命，还是先装死？”他对着塔尖喃喃自语，惊起几只晚归的寒鸦。
夜风卷起他的衣角，李小乙打了个哆嗦。保和堂的灯还亮着，暖黄的光晕里似乎有白影晃动。他咽了口唾沫，摸了摸腰间的雄黄酒葫芦——明日就要送去给白娘子了。“要不……今晚就把这酒喝了？”他犹豫着拔开塞子，却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呛得他首咳嗽。
“李小乙！你又偷懒！”班头的怒吼从巷口传来，“县太爷说了，明早前抓不到蛇妖，就打你西十板子！”李小乙吓得一哆嗦，酒葫芦“哐当”掉在地上，黄酒洒了一地，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痕迹，像一道怎么也抹不去的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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