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打在青石板上，我缩在县衙墙角，手里攥着那支捡来的银簪子——前几日在断桥边，亲眼见着那白衣娘子为救落水孩童，发间滑落的就是这个。
现在满城都在传，说是千年蛇妖水漫金山，害了无数百姓。可我总想起她给阿桂婆治病时，指尖泛着的淡淡药香；想起她哄着哭闹孩童时，眼里比西湖水还柔的光。法海禅师说她是妖，可那些披着人皮的贪官污吏，哪个手上没沾着血？
"李三郎！发什么呆！"王头儿一脚踹在我屁股上，"雷峰塔那边戒严，跟我去巡夜！"
我趿拉着靴子跟在后头，路过保和堂时，听见许仙官人压抑的哭声，像被水泡过的破锣。那哭声混着雨打芭蕉的声响，黏在我耳膜上，走了三条街都散不去。
雷峰塔下的火把亮得刺眼，我远远望着那座突然拔地而起的塔，砖石缝里似乎还渗着血丝。法海禅师站在塔前诵经，声音洪亮如钟，可我只觉得那钟声像锤子，一下下砸在每个看着这一切的人心上。
"妖就是妖。"王头儿啐了口唾沫，"你小子别被那妖精迷了心窍。"
我低下头，摸着怀里冰凉的银簪。学渣怎么了？学渣也分得清好人坏人。可我能怎么办呢？我连字都认不全，手里的铁尺连只鸡都杀不死，更别说对抗那些会腾云驾雾的神仙和尚。
雨越下越大，我抹了把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只知道从今往后，西湖的月亮再圆，断桥的花开得再艳，也暖不了这世道半分了。我这个捕快，大概只能守着这方小小的县城，看着那些不公不平，把牙咬碎了和血吞进肚子里。
残阳如血，雷峰塔的影子斜斜地压在他青灰色的捕快服上。他握着铁尺的手微微发颤，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塔尖风铃被风吹得呜咽，像极了方才白素贞被压入塔下时那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明明知道的。那个撑着油纸伞在断桥边救了书生的白衣女子，会水漫金山，会被法海镇压。可当亲眼看见她褪去华服露出蛇尾，看见她为了许仙跪在雷峰塔前，他手里的铁尺却重得像座山。
“李捕头，发什么愣！” 同僚的呵斥让他一个激灵，铁尺“哐当”砸在青石板上。他慌忙捡起，指腹蹭过冰冷的铁棱——这玩意儿连街头混混都打不过，又怎能困住千年蛇妖？
塔内传来婴儿细碎的啼哭，像针一样扎进他耳膜。他想起自己穿越前刷过的话本，说那孩子日后会救母出塔。可此刻听着那哭声，他只觉得心口堵得发慌。他这个连高数都挂科的学渣，穿越成捕快也只会跑腿打杂，除了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什么也做不了。
暮色西合，他蹲在塔角，望着湖面粼粼波光。油纸伞、雄黄酒、断桥雪……那些话本里的风月情愁，此刻都化作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胸口。他掏出怀里揣着的半块麦饼，啃了两口却味同嚼蜡，眼泪毫无预兆地砸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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