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府衙的青石板被日头晒得发烫，阿福倚着斑驳的朱漆柱子，手里铁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石阶。春末的风裹着西湖水汽，吹得人眼皮发沉，他望着街对面绸缎庄幌子上绣的缠枝莲，眼神渐渐散了焦。
脑子里本该盘算着午后要去清波门查访失窃案的线索，可不知怎的，目光竟被檐角新筑的燕巢勾住了。两只灰燕扑棱棱衔着泥回来，他数着燕子尾羽上的白点，忽然想起昨儿在勾栏院听书，先生说那白素贞原是峨眉山千年蛇妖，化形时不慎被雷峰塔镇了……
"阿福！"
肩头猛地挨了一下，他一个激灵撞在柱子上，铁尺"哐当"落地。王头儿吹胡子瞪眼地站在跟前："让你盯着码头那帮漕工，倒在这儿挺尸！"
阿福慌忙捡起铁尺，挠着头嘿嘿笑："头儿，我这不是在琢磨事儿嘛。"心里却暗道不好，方才竟把许仙那书生记成了卖炊饼的，还想着要不要去保和堂提醒他别买雄黄……
王头儿恨铁不成钢地踹了他靴底一脚："再发呆就去钱塘门扫马粪！"说罢甩着袖子走了。
阿福揉着发疼的脚踝，望着上司背影撇撇嘴。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他青布差役服上投下细碎光斑，他蹲下身去捉爬过脚背的七星瓢虫，忽听身后有人唤"客官里边请"，转头见是家新开的药铺，门楣上悬着块匾额——"保和堂"三个金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眼熟，可具体哪里熟，又说不上来。反正天塌下来有官老爷顶着，他慢吞吞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望着药铺门口那柄油纸伞，又开始琢磨傍晚该去哪儿蹭碗阳春面。雨丝斜斜打在湖面上，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李三靠在断桥的石狮子旁，手里的铁尺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面，脑子里却在想些不着边际的事。上个月的俸禄还没焐热就花光了，隔壁包子铺新出的蟹黄包不知道味道怎么样，昨天队长训话时唾沫星子横飞的样子倒是记得清楚。
他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赶走。作为钱塘县的捕快，就算是个垫底的，也得有个捕快的样子。可这淅淅沥沥的春雨一下，眼皮就跟灌了铅似的沉。他偷偷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点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中看见湖对岸似乎有个穿白衣服的女子撑着伞，身姿窈窕，正慢慢走来。
“唉，”李三又开始走神，“这西湖边的美人倒是不少，就是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他想起昨天去赌坊输了钱，被老妈追着打了三条街，屁股现在还隐隐作痛。要是能娶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是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正胡思乱想着，一阵风吹过，柳枝被吹得沙沙作响。李三一个激灵，以为是头儿来了，赶紧站首了身子，板起脸，做出一副巡逻的严肃模样。等了半天，却连个人影都没看见，只有几只水鸟从湖面掠过。
他松了口气，又懒洋洋地靠了回去。“管他呢，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我一个小捕快，混到下班就行了。”他掏出怀里揣着的半个干硬的馒头，啃了一口，嚼得腮帮子发酸。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远处传来隐约的雷声，雨好像要下大了。李三抬头看了看天，皱了皱眉。“希望别下太大，不然回去又得挨骂。”他把铁尺扛在肩上，慢吞吞地挪动脚步，朝着不远处的亭子走去，打算先避避雨再说。至于巡逻的事，等雨停了再说吧，反正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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