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掠过青石板,赵大宝趿着皂隶靴在断桥上打出第三个趔趄。腰间铁牌撞得叮当响,朴刀鞘刮过桥栏溅起一串火星——他本该在巡街时盯着卖糖画的老头,此刻却像块被顽童推搡的陀螺,顺着湿滑的桥面疯了似的往前冲。
"让让!都让让!"他徒劳地挥舞手臂,竹编帽檐翻到脑后。昨日刚领的新号衣被风灌成灯笼,露出里头打了补丁的旧袄。这滑劲来得蹊跷,脚下像是抹了猪油,连鞋钉都嵌不住石缝。馄饨摊的木勺在他鼻尖前晃过,卖花姑娘的竹篮擦着他耳朵飞出去,粉白的茉莉花撒了一路。
"砰!"后腰撞上棵老柳树,赵大宝借着反作用力蜷成团,顺着桥洞内侧的青苔继续滑行。裤脚管卷到膝盖,露出被石子划破的小腿,血珠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拖出淡红痕迹。他忽然看见前方油纸伞下立着两个身影,青衫女子正仰头对同伴说着什么,鬓边银簪在雨雾里闪着冷光。
"当心!"赵大宝想喊,却被自己的惊呼声呛住。他像枚失控的铁镞首首撞过去,眼看就要撞上那抹水绿裙裾,却在触及对方衣袖的刹那猛地顿住——不是停住,是整个人贴着地面滑出个诡异的弧线,擦着女子的绣鞋尖飞进了桥洞阴影里。
"扑通"一声落进积雨潭,冰水瞬间浸透五脏六腑。赵大宝呛着水抬头,只看见那柄油纸伞在雨雾中渐行渐远,伞面上绣的白蛇似乎正吐着信子。腰间铁牌不知何时翻了面,"钱塘县捕快赵大宝"七个字被雨水泡得模糊不清。阿福摔得七荤八素,啃了满嘴泥。他挣扎着爬起来,月光下那截蛇蜕泛着冷白的光,足有木桶粗细,鳞片在草叶间闪着幽蓝磷光。他喉头滚动,刚摸出腰间铁尺,就听见院角传来极轻的窸窣声。
是那条青蛇!他猛地回头,却见墙头上探出半张娇俏面孔,鬓边别着朵不知名的白花。少女手里提着个药篮,正歪头看他,嘴角还沾着点糯米粉——竟是那日在断桥卖糖糕的姑娘!
"官爷深夜翻墙,是来偷药草么?"青影一晃便到了他跟前,指尖夹着片翠绿蛇鳞,"还是来寻这个?"
阿福吓得腿肚子转筋,手里油纸包"啪嗒"掉在地上,滚出半块啃剩的桂花糕。少女弯腰拾起,忽然笑出声:"原来不是捕快,是馋猫。"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环佩叮当。白衣女子提着灯笼款款走来,看见满地狼藉,眉头微蹙:"小青,不得无礼。"她转向阿福,目光落在他腰间捕快腰牌上,"官爷可是为许仙失窃案而来?"
阿福张口结舌,眼睁睁看着白衣女子素手轻扬,那截蛇蜕竟化作漫天银蝶。青衫少女早不知何时没了踪影,只有药圃石桌上,多了个贴着手绘蛇形封条的瓷瓶——正是许仙失窃的那罐金疮药。
"明早辰时,还请官爷带失主来取药。"白衣女子福了一礼,灯笼光晕里,阿福分明看见她眼角闪过一丝金芒。等他回过神来,满园月色依旧,药圃空空如也,只剩那半块桂花糕躺在青石砖上,沾着片亮晶晶的蛇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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