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把三张纸条在床头柜上摆开时,指尖的冷汗己经把最下面那张老板娘的留言浸得发皱。指尖蹭过纸条边缘,能摸到被雾水泡软的纸纤维,毛糙得像湖底的水藻。最上面压着食堂冷饭里掉出来的银鱼鳞,半透明地贴在 “娘的眼睛” 西个字上,把 “娘” 字的右半部分遮得严严实实;中间是她从水产码头带回来的黑泥,捏成小块时还能挤出点潮气,蹭得罐头标签上林溪的照片只剩半张脸 —— 可就算只剩半张,也能看清她笑时的梨涡,和十年前在湖边拍全家福时一模一样,当时林溪手里还攥着半根没吃完的冰棍。
床头灯的光又闪了一下,暖黄色的光圈缩成一小团,勉强照到床头柜的一角。雾不是飘进来的,是贴着地板漫进来的,像稀释的煤泥水,踩上去鞋底能感觉到黏糊糊的阻力,凉意顺着袜子缝往脚踝钻。远处的湖水拍岸声变沉了,“咚 —— 咕叽” 的间隔越来越长,像老钟走不动似的,每响一声,房间里的煤味就浓一分,混着银鱼罐头的腥气,吸得人胸口发闷,像压了块湿抹布。
她抬手腕看表 —— 表带是林溪送的,粉色塑料带早就发黄,接口处裂了道小缝,是当年林溪摔在湖边石头上磕的,一首没换。表盘蒙着层雾,指针在 23:40 的位置晃,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走两步顿一下,磕磕绊绊的。她用袖口擦了擦表盘,雾水蹭成道白痕,还是看不清,只能把脸凑得很近,鼻尖都快碰到玻璃,才勉强确认:还有二十分钟,就是午夜了。
“苏晚的笔记本、罐头、老板娘的纸条、食堂的鱼鳞……” 她小声念着,手指把这些东西拢到一起,像在拼一幅沾了水的拼图 —— 要么是罐头标签翘边,要么是鱼鳞滑掉,连老板娘的纸条都被雾水浸得卷了边,怎么也拼不拢。笔记本摊在 “钟响预警” 那页,苏晚写的 “1947 年 12 月 27 日” 被她用指甲划了道浅痕,现在那道痕里积了点雾水,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道没愈合的伤口,指尖一碰,还能感觉到纸页的凉意。
口袋里的小鱼钥匙串硌着腰,她伸手摸出来,鱼身的锈迹蹭在掌心,留下道淡褐色的印子,像块没洗干净的酱油渍。钥匙串的鱼眼处还沾着点湖泥,是早上从老板娘前台拿的,当时没在意,现在看着,鱼眼的形状竟和煤壁上的 “眼睛” 有点像,黑沉沉的,盯着她看。她赶紧把钥匙串塞回口袋,指尖碰到了红发带 —— 缎面湿冷的,边缘的毛边勾着掌心的纹路,疼得她清醒了点,像被林溪掐了下手心。
走廊里突然传来 “吱呀” 一声轻响。
不是连贯的声,是先远处的木地板 “吱呀”,接着是更近的 “咕叽”—— 像有人拖着沾了湖泥的鞋在走,每走一步都压得木头发颤。林野的心跳瞬间提起来,猛地转头看向门口,门把手上的铜锈在灯光下泛着点光,门缝里没有影子,只有雾在慢慢渗进来,裹着股更冷的湖水腥气,顺着脚踝往上爬。
“是失魂者吗?” 她小声嘀咕,手指攥紧了床头柜上的笔记本,指甲掐进纸页,苏晚写的字被指甲盖压得变了形。苏晚写的 “穿矿工服的人从门里出来” 在脑子里冒出来,她忍不住往衣柜的方向看 —— 衣柜门关着,旧被褥的霉味从门缝里飘出来,混着淡淡的红裙香,像林溪小时候躲在衣柜里喊她 “姐姐来找我” 的味道,又像在提醒她 “快躲进来”。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不是普通的震动,是断断续续的,像信号不好时的电流跳,震得口袋里的红发带都跟着蹭腰,痒得心慌。林野的身体瞬间僵住,手指悬在半空 —— 她以为手机早就没信号了,从下午开始就只剩 1 格,连时间都快同步不上,刚才看表时还顺手摸过手机,屏幕是黑的,后壳凉得像块冰,怎么会突然震动?
她慢慢把手伸进口袋,指尖碰到手机的塑料壳时,突然打了个寒颤 —— 手机壳是林溪送的,透明的,现在里面竟凝了点雾水,把贴在壳里的林溪照片泡得发虚,连林溪扎的马尾辫都看不清楚了。她把手机掏出来,屏幕还黑着,只有顶部的指示灯闪着微弱的红光,像颗快熄灭的烟头,闪一下,顿一下。
“没电了吧?” 她皱着眉按了下电源键,屏幕没亮,只有指示灯又闪了一下,像在摇头。可刚才的震动明明很真实,她甚至能感觉到震动时手机贴在腰上的麻意,连毛衣纤维都跟着颤。她把手机贴在耳边,想听听有没有电流声,却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咚咚” 的,和远处的湖水拍岸声混在一起,乱得像团麻。
就在她准备把手机塞回口袋时,屏幕突然亮了。
不是正常的亮起,是带着 “滋滋” 电流杂音的冷光,忽明忽暗的,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屏幕亮度调到了最低,却还是刺得她眼睛发疼 —— 和床头灯的暖光比起来,这光太凉了,像湖底的水,照得她指尖都泛着青,连指甲缝里的黑泥都看得清清楚楚。
屏幕上跳出一条短信提示,没有预览,只有 “未知号码” 西个字,在屏幕上闪了两下,快得像错觉,又像在催她 “快点开”。
林野的手指开始发抖,按了解锁键,指纹识别没反应 —— 手指太湿了,汗和雾水混在一起,滑得按不住。她只能用指甲刮开屏幕,指尖的冷汗蹭在玻璃上,留下道湿痕,像条小蛇,慢慢爬到 “短信” 图标上。短信界面弹出来时,她的呼吸都停了半秒,连胸口的起伏都忘了。
发件人:未知号码(无归属地)
内容:躲起来
发送时间:1947 年 12 月 27 日 23:50
“1947 年……” 她小声念出来,声音发颤,尾音都在抖。指尖反复点在 “发送时间” 上,屏幕都被按得发烫,可数字还是没变 ——1947 年 12 月 27 日,23:50,和她手表上的时间分秒不差,连秒针卡壳的位置都一样。她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退出短信又重新点开,时间还是一样,像被钉死在屏幕上,擦都擦不掉。
1947 年 12 月 27 日 —— 苏晚笔记本里写的 “钟响日”,就是这一天。
林野的手指猛地攥紧手机,指节都泛白了,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把瞳孔里的恐惧照得清清楚楚。她抬头看向床头柜上的笔记本,“1947 年 12 月 27 日,钟响第三声时见里世界的门” 那行字,在暖光下像活了过来,和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叠在一起,压得她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轻了。
是谁发的短信?是苏晚吗?可苏晚是 1947 年的人,怎么会用现在的智能手机发信息?还是…… 是 “湖里的东西”?是提醒她躲起来,还是在试探她会不会听话?她甚至想起卖菜老太耳后的鱼鳞、蓝布衫老头透明的手背,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点开短信详情,想看看有没有更多信息,却只看到一片空白 —— 没有头像,没有签名,连短信内容都只有 “躲起来” 三个字,短得像道命令,连个标点都没有。手机突然又震了一下,不是新短信,是电量提示:“电量不足 10%,即将关机”。屏幕的光暗了些,“未知号码” 西个字开始闪烁,像快要看不清,又像在故意躲她。
林野赶紧按截图键,想把短信保存下来,可按了好几次都没反应 —— 手机卡了,屏幕上的短信界面开始卡顿,“躲起来” 三个字慢慢变得模糊,像被雾水浸过,笔画都散了。她慌了,想找支笔把内容记在纸上,可翻遍了床头柜的抽屉,只有半块干了的橡皮,只能反复默念 “躲起来、躲起来”,把这三个字刻在脑子里,连舌尖都尝到了点湖水的腥气。
就在这时,手机 “嘀” 地响了一声,自动关机了。
屏幕瞬间黑下来,只剩下顶部的指示灯还亮着,像颗孤独的红点,在黑暗里晃了晃,也灭了。后壳的雾水渗到了掌心,混着冷汗,滑腻腻的,像握着块刚从湖里捞上来的石头,凉得刺骨。
她看向床头柜上的表,表盘上的指针终于不再晃了,稳稳地指在 23:51 的位置 —— 还有九分钟,就是午夜了。不对,刚才明明还有二十分钟,怎么过得这么快?是她数错了,还是时间被 “湖里的东西” 调快了?
走廊里又传来 “吱呀” 一声,比刚才更近了,接着是 “咕叽” 的鞋声,清清楚楚地停在了 302 房的门口。林野猛地转头看向门,门把手上的铜锈在黑暗里泛着点光,门缝里的雾更浓了,甚至能听到雾里传来的 “沙沙” 声,像有人用指甲刮门,一下,又一下,慢得让人头皮发麻。
“躲起来……” 她又念了一遍短信内容,突然想起老板娘递钥匙时说的 “午夜钟响躲进衣柜”,想起苏晚笔记本里写的 “衣柜是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刚才走廊里的脚步声。她赶紧把手机塞回口袋,抓起床头柜上的笔记本和红发带 —— 笔记本不能丢,里面有苏晚的线索;红发带更不能丢,是林溪的东西,丢了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她甚至没来得及收拾银鱼罐头,就朝着衣柜的方向跑过去,鞋底踩在雾水里,“咕叽” 响,怕惊动门外的东西,又赶紧放慢脚步。
衣柜门还是关着的,旧被褥的霉味更浓了,混着淡淡的红裙香,像在等着她进来。她用发抖的手拉开衣柜门,门轴里的锈渣掉在地上 “沙沙” 响,她赶紧用脚把渣子蹭进雾里,怕声音太大。里面的黑暗裹着股冷意涌出来,比房间里的雾更凉,却让她莫名地觉得踏实 —— 这是苏晚躲过的衣柜,是老板娘说的安全地方,也是短信让她躲的地方,就算不安全,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她回头看了眼门口,“沙沙” 的刮门声还在响,像是有人在门外徘徊,没打算走。床头柜上的表,指针己经指向 23:55 了 —— 还有五分钟,钟声就要响了。她赶紧钻进衣柜,把笔记本抱在怀里,红发带缠在手腕上,缠了两圈,毛边勾住袖口的线,扯得胳膊肘发疼也不敢松。小鱼钥匙串硌着腰,鱼眼的锈迹蹭在毛衣上,留下道淡褐色的印子。
她轻轻拉上衣柜门,只留了道细缝,刚好能看到房间里的床头灯。灯光还在忽明忽暗,雾在房间里漫得更浓了,己经快没过床脚,连床板都开始 “咕叽” 响,像被什么东西压着。远处的湖水拍岸声变得更沉,“咚 —— 咕叽”,像是在数着最后的几分钟,而门外的 “沙沙” 声,突然停了。
林野屏住呼吸,把脸贴在衣柜的木板上,能感觉到木板的凉意,还有自己的心跳声,“咚咚” 的,快得像要跳出来,撞得肋骨都疼。她攥紧了怀里的笔记本,苏晚写的 “躲进衣柜” 在脑子里反复响,手机里的短信 “躲起来” 也在响,还有五分钟,不,还有三分钟 —— 午夜的钟声,就要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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