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的手指顿在纸页上,喉咙突然发紧,连咽口水都觉得刮得慌。“红裙女孩”西个字像根细针,猛地扎进脑子里——十年前林溪失踪那天,穿的就是条红裙子,裙摆上那圈白雏菊是她攒了半个月零花钱买的,当时还趴在她耳边笑:“姐姐你看,跑起来像带了一裙子星星。”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拽回日记。纸页脆得厉害,一翻就簌簌掉渣,指尖蹭过字痕时,能摸到墨水干了几十年的硬棱,像冻住的泪痕。苏晚的字迹本该是工整的楷体,却在“赤足”两个字旁边顿了下,墨点晕得像颗没接住的眼泪,不知道是当年写的时候手晃了,还是后来雾里的潮气浸的。
“今日见穿红裙的女孩,赤足走在湖边,鞋却放在三米外的石阶上,她的脚没有沾到湖水。”
林野反复念这行字,越念越觉得不对劲。赤足走在湖边也就罢了,谁会特意把鞋扔在三米外的石阶上?更怪的是“脚没沾湖水”——湖边的石阶常年潮得发滑,就算踮着脚走,也该沾点湿痕,怎么会干爽得像从没靠近过湖?
她凑得更近,借着窗缝透进来的微光,看见纸页边缘沾着星星点点的黑泥。不是干成块的老泥,是带着点潮气的细渣,像有人翻本子时,指尖刚从湖底捞出来,蹭在纸上的。林野用指甲轻轻刮了下,泥没掉,反而嵌进指甲缝,留下道深褐色的痕,凑近闻,还是那股熟悉的腥气——和芦苇丛里捡的帆布鞋上的湖泥,一模一样。
“八十年了啊……”她小声嘀咕,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苏晚是1947年的人,这本日记藏在招待所的暗格里快八十年,怎么还会沾着新鲜的湖泥?难道这八十年里,有人把它翻出来过?还是说,这本本子根本没停在1947年,它还在跟着花家湖的事变?
窗外的雾突然浓了,灰蓝色的絮子贴着窗玻璃爬,把仅有的光遮得更暗。房间里的霉味和煤味也变重了,还混进了股新味道——像晒干的野蔷薇泡在湖水里发酵,甜得发腻,又裹着点腥气,飘在空气里抓不住,一会儿在衣柜那边,一会儿又绕到窗边,说不清到底从哪来。
林野抬头看向衣柜,柜门还关着,柜角磕掉的漆痕在暗里像道疤。刚才那声“咔哒”还在脑子里响,现在又多了这股怪香,她忍不住站起来,慢慢朝衣柜走。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呀”的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脆得像要断。
离衣柜还有两步远,那股香味突然冲了过来,像有人在衣柜里打翻了香水瓶。林野的手停在柜门把手上,指尖能摸到金属的凉意,还有点细小的锈渣——和钥匙上的锈一个味。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柜门。
里面只有一床旧被褥,灰蓝色的,布料磨得发亮,边角破了个洞,露出里面发黄的棉絮。被褥叠得潦草,像是有人掀开过又匆匆堆上的。林野伸手摸了摸,潮得能攥出水来,指尖还勾到根细长的红线——红得发亮,像从新剪的红布上勾下来的,线头上还带着点没捻开的棉絮,和林溪当年红裙的料子,一模一样。
“香味是从这来的?”她把被褥掀开,衣柜底板铺着层薄灰,没有脚印,却有几处细小的水痕,像有人在里面站过,鞋底沾的湖水滴在上面,干了就留下这样的印子,一圈圈的,像没说完的话。
林野皱着眉把被褥放回原位,刚要关柜门,身后突然“啪嗒”一声——是苏晚的笔记本,从床头柜上掉了下来,正好翻开在首页,字朝着她的方向。
她赶紧走过去捡,手指刚碰到封面就愣了——本子好像比刚才重了点,牛皮纸潮得发沉,像刚从雾里捞出来的。她把本子举到窗边,借着那点微光看,突然发现首页的字迹旁边,多了道极细的水痕,从“红裙”两个字一首拉到纸页边缘,细得像根头发,却亮得像刚滴上去的湖水。
“谁在搞鬼?”林野的声音有点发颤,她扫了眼房间——床、床头柜、衣柜,都是老得掉渣的家具,连个藏人的缝都没有。窗户关得严严实实,门也反锁了,不可能有人进来。可那道水痕、那股香味、衣柜里的红线……这些都真实得很,不是她的幻觉。
她重新坐回床沿,把笔记本摊在腿上,盯着首页的字。越看,苏晚写的“红裙女孩”就越像林溪——林溪也喜欢赤着脚在湖边跑,说石子硌脚的感觉“很有意思”,每次跑远了,就把鞋随手扔在石阶上,回头喊“姐姐你快来捡,不然湖要把鞋偷走啦”。
十年前的画面突然撞进脑子里:也是个雾天,比现在淡点,林溪穿着红裙子,在湖边的芦苇丛里跑,手里举着个带花纹的贝壳,朝她挥手:“姐姐你看!这个贝壳能听见湖的声音!”她当时正低头玩手机,回复朋友的消息,只含糊应了声“知道了,别跑太远”。等她抬头时,芦苇丛里己经没了人影,只有林溪的红鞋子,孤零零地放在石阶上,鞋尖朝着湖水的方向,像在等谁来捡。
作者“肆叁M”推荐阅读《别进花家湖:红雾七日吃记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溪溪……”林野的眼眶有点发涩,指尖碰了碰纸页上“鞋却放在三米外的石阶上”,突然觉得苏晚写的不是1947年的女孩,是十年前的林溪。可这怎么可能?苏晚是八十年前的人,怎么会写十年前的事?
她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或许只是巧合,花家湖这么多年,穿红裙的女孩又不止林溪一个。她把注意力移到页脚的灯塔图案上——刚才没看清,现在凑近了才发现,图案画得极细:塔身是深棕色的,像用煤块描过,塔顶的灯是红色的,画着圈波纹,像是亮着的;塔基下面画着三道水波纹,和路牌上的红漆水波纹,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路牌上的更粗糙,像是有人照着这个图案仿的。
“路牌的红漆……是照着这个画的?”林野用指甲轻轻描着水波纹,指尖突然有点发烫——不是错觉,是真的烫,像碰了下刚熄灭的煤块。她赶紧收回手,指尖上没任何痕迹,可那股烫意还在,顺着指尖爬向手腕,让她打了个哆嗦。
窗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比刚才的钟声轻,却更清楚,像是有人在湖边扔了块石头,声音顺着雾飘进来,震得窗玻璃微微发颤。林野走到窗边,想推开条缝看看,手指刚碰到窗扣,就发现玻璃上沾着个小小的手印——不是她的,比她的手小一圈,像是个小孩的,指尖还沾着点红,和日记里写的红裙一个色。
手印是湿的,边缘还在慢慢晕开,像是刚印上去的。林野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她用手擦了擦,手印能擦掉,却留下道淡红色的痕,像擦不掉的血迹。她再看窗外,雾浓得能摸得着,灰蓝色的絮子贴在脸上,凉得像浸了湖水,远处的湖影都没了,只剩一团黑。突然,那团黑里冒出个模糊的影子,站在湖边,穿着红色的衣服,一动不动地朝着招待所的方向。
“是她吗?”林野的呼吸一下子攥住了——那影子的轮廓太像林溪了,红裙子的长度,连站着时裙摆垂的弧度都像。她刚要喊“溪溪”,影子却慢慢转过去,一步一步往湖里走,脚没沾地似的,轻飘飘的,最后融进雾里,只剩湖面飘着几圈涟漪,淡得像错觉。
林野赶紧后退,后背撞在衣柜上,发出“咚”的一声。她回头看衣柜,柜门还关着,可那股甜腻的香味又冲了过来,这次她能确定,香味就是从衣柜里发出来的。她犹豫了下,又拉开柜门——被褥还是那样,可在被褥的角落,她看到了根红色的发带。
不是刚才的红线,是完整的发带,上面绣着朵小雏菊,针脚歪歪扭扭的——那是林溪自己绣的,当年还得意地说“姐姐你看,我绣的雏菊没歪”。林野的手指尖突然凉得发僵,她捏起发带,潮得能攥出湖水,绣着的雏菊都泡得发蔫,末端还缠着根细小的水草,和笔记本封底嵌的那根,一模一样。
“这不可能……”她把发带攥在手里,突然觉得房间里的温度降了下来,冷得像掉进了湖里。墙上的影子开始晃,不是灯光照的,是自己在动——她低头看手,指尖边缘沾着点黑泥,和笔记本上的泥一样,可她刚才根本没碰过泥。
“啪嗒”一声,笔记本又从腿上掉了下来,这次翻到了第二页。林野赶紧捡起来,借着微光看,字迹比首页更模糊,大部分都看不清,只能勉强认出开头的日期:“1947年10月13日”,还有后面几个零散的字:“灯塔……红……煤……”
她想把字看得更清楚,可眼睛突然糊了,像进了雾,什么都看不清。她揉了揉,再看时,第二页的字迹竟然没了,只剩张空白的纸,纸页上沾着点红雾,像是从窗外渗进来的,慢慢聚成红色的水痕,水痕又慢慢变形成几个字:“来找我”。
林野吓得把笔记本扔在地上,那三个字还在纸上,红雾组成的,慢慢飘起来,散在空气里,把房间里的雾都染成了淡红色。她后退到门边,想开门出去,可门把手转不动了——不是反锁,是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无论她怎么用力,都纹丝不动。
“有人吗?”林野对着门喊,声音在房间里撞来撞去,没有回应。她趴在门上听,外面没有脚步声,只有雾里传来“呜呜”的风声,像有人在哭,又像林溪的声音,轻轻的,在喊“姐姐”。
她低头看地上的笔记本,首页的“红裙女孩”还在,页脚的灯塔图案也在,可刚才的“来找我”不见了,第二页还是空白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她手里的红发带是湿的,指尖的烫意还在,窗玻璃上的红痕也在——这些都不是幻觉。
林野蹲下来,慢慢把笔记本捡起来,拍了拍封面上的灰。她知道自己不能怕,这本日记里有线索,不管多诡异,她都得看下去。她深吸一口气,翻开第二页,这次没有红雾,纸页还是空白的,可在边缘,慢慢洇出字来——还是苏晚那笔工整的楷体,却比首页的字淡,像雾里写的,只有一句:
“午夜钟响前,别相信任何红色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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