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扶着棵枯树喘了足足有五分钟,肺里像灌了掺煤渣的湖水,每咳一下都带着腥甜的铁锈味。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贴在皮肤上凉得发疼,刚才躲矿魂时蹭上的黑泥干了,结成硬壳,一动就磨得皮肤发红。
脚底的伤口更糟了——之前被蚌壳划开的口子,又沾了湖底的黑泥,现在一踩就钻心的疼,只能把重心歪到另一只脚,走起来一瘸一拐的,像只被打瘸的野狗。我低头看了眼,袜子早被血浸透,黏在鞋底,连鞋帮都染成了深褐色,不知道是血还是泥。
指尖的鱼鳞又开始发烫,这次连小臂上的鳞片都跟着热,像有团小火苗在皮肤下面烧。我把胳膊抬起来,借着红雾里那点微弱的光看——鳞片己经爬到肘关节了,淡红色的,叠在皮肤纹理里,边缘还沾着点水藻碎末,是刚才在侧洞蹭到的。鳞片下面的血管在跳,透过薄薄的鳞片,能看到青色的血管像湖底的水草一样轻轻蠕动,看得我心里发毛。
“得赶紧走……”我咬着牙首起身,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手机早就没电了,屏幕黑得像块煤,苏晚的地图还在牛仔裤后兜,刚才跑的时候折得更皱了,纸边都磨破了,露出里面的糙纸。我没敢拿出来看,怕一停下,矿魂的脚步声就追上来,只能凭着刚才记的方向,往湖边走。
红雾比在隧道里更浓了,浓得能摸到似的,伸手一抓,满手都是潮湿的颗粒,搓两下,指缝里就留下黑印,是煤渣混着湖底的泥。风从湖边吹过来,带着股更冲的腥气,不是鱼的腥,是水草腐烂的腥,还混着点说不清的甜腻味,像放坏了的银鱼罐头,吸进肺里都觉得发堵。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面的红雾里终于露出了湖的影子——不是清晰的岸线,是片模糊的黑,随着风轻轻晃,是湖水。湖边小路就在眼前了,窄得只能容一个人走,紧贴着湖岸,路面上全是滑腻的黑泥,泥里长着密密麻麻的水藻,深绿色的,垂到路面上,像有人故意铺在这的,等着人踩上去滑倒。
我站在小路入口,没敢往前走。路面上的水藻下面,好像有东西在动——不是风吹的,是有东西在泥里爬,偶尔能看到水藻轻轻鼓起来一块,然后又陷下去,留下个小小的坑,坑里立刻渗出点湖水,泛着铁锈色的光。
“这就是第三个危险点……”我小声念着,手不自觉地摸向背包侧兜——里面是溪溪的红裙,布料干了,上面的黑泥硬块蹭得我手心疼,却让我稍微定了定神。苏晚的地图上只标了“湖边小路”西个字,没说有什么危险,但刚才的断桥有鱼群,隧道有矿车和矿魂,这条小路,肯定也藏着什么。
我试探着往小路上踩了一步——鞋底刚碰到泥,就觉得脚下一滑,赶紧扶住旁边的柳树。柳树的树皮早就朽了,一摸就掉渣,树干上还长着水藻,滑腻腻的,像摸到了冰凉的蛇,吓得我赶紧松开手。
站稳后,我低头看了看脚底——水藻缠在鞋底上,像无数只小手抓住了鞋,要把我往泥里拽。我用力甩了甩脚,水藻没甩掉,反而把泥溅到了裤腿上,凉得像冰,还带着股腥气,蹭在皮肤上黏糊糊的,像没洗干净的血。
湖水就在我脚边,离路面不到半米,浪头一涌,就能溅到小腿上。我不敢看水里,却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湖水是墨黑色的,表面平静得像块黑布,却能看到下面有东西在动,不是鱼,是更大的影子,贴着水面游,偶尔露出点透明的边缘,像人的胳膊,又像水藻的根。
“哗啦——”
一个浪头突然打过来,溅了我一裤腿。我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摔进泥里。水花里混着点水藻,缠在裤腿上,我伸手去扯,却摸到水藻下面有个硬东西——是个银色的小鱼鳞,比我指尖的鳞片小一点,却更亮,像涂了层漆。
我心里一沉——苏晚的笔记本里写过,1947年渔汛时捕到的鱼都没有眼睛,鱼鳞却特别亮。现在这湖里,是不是也有那种鱼?它们是不是就在水下看着我?
我深吸了口气,继续往前走。每走一步,都要先把脚从泥里出,再小心翼翼地踩下去,像在走钢丝。路面越来越滑,水藻也越来越密,有的己经没过了脚踝,缠在腿上,走起来像拖着什么东西,越来越沉。
风突然变大了,从湖心吹过来,带着股低频的“嗡嗡”声,像很多人同时在低语。我停下脚步,竖起耳朵听——能听到里面有女人的哭声,有男人的咳嗽声,还有孩子的笑声,混在一起像团乱麻,顺着风往我耳朵里钻。耳道里的湖水又开始流了,这次带着几缕细小的水藻丝,挂在耳廓上,甩了好几次都没甩掉,痒得人心里发慌。
“溪溪……”我小声喊了句,声音在红雾里传不了多远,就被湖水的声音盖过去了。我摸了摸背包里的红裙,布料还是软的,却好像比刚才重了点,像是吸了水。我把红裙拿出来看了眼——裙子上的黑泥里,居然也长了点细小的水藻,是刚才在侧洞沾到的,现在居然活了,在布料上慢慢爬。
我赶紧把红裙塞回背包,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花家湖的东西,是不是都活的?煤里有眼睛,鱼鳞会发光,现在连裙子上的水藻都能活?
前面的小路突然变窄了,只能容半个人走,路面上的泥更厚了,没过了脚踝。湖水离得更近了,浪头一涌,就能拍到我的膝盖。我能清楚地看到水下的影子了——不是一个,是好几个,都贴着水面游,透明的,能看到里面的骨头,像是……人的骨架?
我不敢再往前走,想往后退,却发现脚被水藻缠住了——不是刚才那种细水藻,是更粗的,像绳子一样,紧紧缠在脚踝上,越挣扎缠得越紧。我低头看,水藻下面的泥里,露出个黑色的东西——是个指甲,人的指甲,涂着红色的指甲油,早就掉得差不多了,却还能看到点红印。
“谁的……指甲?”我心里发毛,伸手去扯水藻,却摸到水藻下面还有东西——是根头发,很长,黑色的,缠在水藻上,像水草一样在泥里飘。
湖水突然变得很静,刚才的“嗡嗡”声消失了,连浪头都不打了,像在等着什么。我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心跳声,在红雾里特别响,像在敲鼓。
突然,水下的影子动了——不是贴着水面游,是朝着我这边来,速度很快,水面上泛起一圈圈涟漪,涟漪里泛着铁锈色的光,像血。
我想跑,却发现脚被水藻缠得更紧了,根本拔不出来。指尖的鱼鳞烫得更厉害了,鳞片上的符号突然亮了,淡红色的光在红雾里特别明显,像在给什么东西指路。
“水鬼……”我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两个字,苏晚的笔记本里没写水鬼,但渔人的话、矿魂的话,都在说湖底有东西。现在,那些东西,要出来了。
湖水表面突然冒出个水泡,很大,“噗”的一声破了,溅起的水花里,混着点透明的东西——是块皮肤,人的皮肤,很薄,像纸一样,飘在水面上,慢慢向我这边飘来。
我用力扯着脚踝上的水藻,指甲都抠进泥里了,却还是扯不开。水下的影子越来越近,己经到我脚边了,我能看到它们的手——透明的,能看到骨头,正从水里伸出来,抓向我的脚踝。
“不……”我尖叫了一声,声音在红雾里碎成了片。指尖的符号亮得更厉害了,连小臂上的鳞片都跟着亮,像团火。我知道,第三个危险点的东西,终于来了。我逃不掉了,只能看着那些透明的手,慢慢抓住我的脚踝,冰冷的触感,像湖水一样,顺着脚踝往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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