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明州的早晨空气清新得像被洗过一样。
晴空艺术的办公室里，气氛却不像天气那般晴朗。
柳曼薇这条线索，暂时断了。警方那边传来消息，柳曼薇因为精神状态极不稳定，被送进了精神康复中心。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嘴里反复念叨着“净化计划”和“名单”，却说不出任何更具体的内容。秦子昂那边做得滴水不漏，柳曼薇身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痕，所谓的“追杀”也成了她单方面的臆想，无法构成刑事案件。
“这摆明了是秦子昂的手笔。”温景然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这是在警告我们，他能让柳曼薇疯，也能让其他人闭嘴。”
“他越是这样，就越证明那份名单的存在，也越证明柳曼薇知道的东西对他至关重要。”唐若雨冷静地分析道。
沈亦舟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昨夜的坦诚，让他和夏知微之间的关系跨进了一大步，也让他卸下了一部分独自背负的沉重包袱。此刻的他，虽然依旧面色沉静，但眉宇间的郁结之气却消散了不少。
“柳曼薇这条线暂时动不了，我们就从另一条路走。”沈亦舟开口道，“秦子昂以为他清理掉了所有的痕迹，但他忘了，互联网是有记忆的。”
他看向温景然：“景然，你还记不记得华艺传媒倒台后，我们收购了他们一部分的曲库版权？”
温景然眼睛一亮：“记得啊！当时是为了扩充公司的曲库，我还嫌那些歌老土，没什么价值呢。”
“有价值的不是那些歌。”沈亦舟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有价值的，是跟这些版权交易捆绑在一起的，华艺传媒内部的服务器数据备份。”
当时华艺树倒猢狲散，内部乱成一锅粥，很多资产被低价甩卖。沈亦舟当时就留了个心眼，以极低的价格，打包买下了一批看似无用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部分服务器的镜像文件。他当时就预感，这些看似垃圾的数据里，可能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我的天！”温景然一拍大腿，“老板，你真是老谋深算！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在做慈善呢！”
“我马上去把那些数据调出来！”温景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冲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是个市场运营的天才，但同时也是个数据分析的好手。对他来说，从海量的数据里找出蛛丝马迹，就像一场刺激的寻宝游戏。
夏知微看着这一幕，心里对沈亦舟的敬佩又多了几分。这个男人，似乎永远都能比敌人多想三步。他从不做没有准备的仗，每一步都像是在下一盘大棋。
“那你呢？你准备做什么？”夏知微走到沈亦舟身边，轻声问道。
沈亦舟抬起头，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我准备去见一个人。”
“谁？”
“一个……故人。”沈亦舟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也是时候，去拿回一些本就属于我们的东西了。”
夏知微没有再追问。她知道，他有他的计划和节奏。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无条件地信任他，然后做好自己能做的事。
“好，那我留在公司，等景然的消息。”
接下来的两天，晴空艺术的办公室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忙碌状态。
温景然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上无数行代码和文件奋战。他的办公室里堆满了外卖盒子和咖啡杯，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宅男气息。
夏知微则恢复了日常的练声和学习。她知道，未来的战场，可能不仅仅是在舆论上，更可能是在专业的舞台上。她必须让自己保持在最佳状态，才能在需要她的时候，发出最强的声音。
唐若雨则利用自己的技术，开始在网络上搜集所有和“幽灵”联盟可能相关的蛛丝马迹。她从那些被刻意打压、事业突然中断的音乐人入手，试图从他们的经历中，找出共同的交集。
而沈亦舟，则像是消失了一样，一连两天都没有来公司。
首到第三天下午，温景然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一脸兴奋地从办公室里冲了出来，手里还挥舞着几张打印出来的纸。
“找到了！我找到了！”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变调。
夏知微和唐若雨立刻围了过去。
“你找到了什么？”
“你们看！”温景然把手里的纸拍在桌子上，“这是我从华艺那个旧服务器里恢复出来的几封加密邮件！”
那几封邮件的发送时间，横跨了将近十年。收件人和发件人的名字都被代号取代，但邮件的内容，却让人心惊。
“这是最早的一封，十年前的。”温景然指着第一张纸，“发件人代号‘信使’，收件人是周明远。内容是让他想办法‘处理’掉夏明德教授，因为夏教授拒绝为一个新人歌手的专辑挂名当艺术顾问。那个新人，就是华艺当时力捧的流量。”
夏知微的呼吸一滞。这就是父亲当年被害的首接原因。不是什么“教学失职”，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为一个没有实力的流量歌手背书，挡了别人的财路。
“然后是这封。”温景然又指向第二封，“这是在夏教授去世后不久，‘信使’发给几个国内顶尖音乐评论人的邮件。邮件里附上了一笔不菲的‘稿费’，要求他们在接下来的所有乐评中，统一口径，将夏教授的教学理念批评为‘脱离市场’‘固步自封’。”
“他们这是要彻底搞臭我爸的名声！”夏知微的拳头攥得紧紧的。
“最关键的是这封！”温景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栗，他指着最后一封邮件，“这封邮件的时间是最近的，就在我们晴空宣布要为微微制作专辑之后。发件人是‘信使’，收件人是秦子昂。邮件内容很简单，只有一句话：‘夏家的人又出现了，启动净化计划，目标，K的学生。’”
K的学生！
这封邮件，就是铁证！它将十几年前的旧案和如今秦子昂的所作所为，完美地串联了起来！
“这个‘信使’是谁？”唐若雨问道。
“我查不到。他的邮箱地址是境外的虚拟服务器，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掉了。”温景然摇了摇头，“但是，我通过分析邮件的路由路径，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共同点。”
他将几张纸并排放在一起：“这几封邮件，虽然时间、收件人各不相同，但它们在发送过程中，都经过了一个共同的、非常隐秘的服务器节点。而那个节点的IP地址，指向了一个地方。”
“哪里？”
“明州音乐家协会。”
这个答案让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音乐家协会，那不是一个半官方的、旨在推动行业发展的学术机构吗？怎么会和“幽灵”联盟扯上关系？
“而且，”温景然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我还查到，当年那几个带头写文章批评夏教授的音乐评论人，以及现在在协会里身居高位的几位元老，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什么身份？”
“他们都曾经是同一个人的学生。”温景然一字一句地说道，“一个在声乐圈德高望重，被誉为‘泰斗’级的人物——宋闻博。”
宋闻博。
这个名字一出，夏知微和唐若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闻博，国内声乐界的活化石，桃李满天下，几乎所有主流音乐奖项的评委会里都有他的门生。他一向以公正、严谨、爱惜羽毛著称，是无数音乐人敬仰的前辈。
他怎么可能会和“幽灵”这种肮脏的组织有关？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夏知微心中升起。
如果，“幽灵”联盟的首脑，不是某个藏在暗处的资本大鳄，而是这样一个站在行业金字塔顶端，受人敬仰的权威呢？
那他们要对抗的，就不再仅仅是资本，而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以“权威”为名的秩序。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开了。
沈亦舟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神色平静，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木质盒子。
他似乎没有看到桌上那些令人震惊的邮件，只是径首走到夏知微面前，将那个盒子递给了她。
“这是什么？”夏知微下意识地接过。
“老师留给你的东西。”沈亦舟的声音很轻，“也是他留给我们的，最后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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