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着眼，躺在陆夜身边」
「他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我却醒了一夜」
「那枚黄铜弹壳就硌在我的睡衣口袋里」
「用一种持续的刺痛，提醒我昨晚的一切」
「我熟悉他身体的每一寸，熟悉他拥抱我时掌心的温度」
「可现在，这个同床共枕的男人」
「比窗外的夜色还要陌生」
「硝烟味，到底来自哪里」
「那只蜜蜂，又是什么」
「我不敢深想」
「不，有一个念头」
「像根淬了毒的针，自己冒了出来」
「那股冷杉香水，会不会是某个女人的味道」
「这个想法一冒头，就像疯长的藤蔓」
「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宁愿他是平凡的，落魄的」
「也不要他用谎言和另一个女人的味道，来玷污我们的家」
「天快亮时，我悄悄起身」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发白，眼下一圈青黑」
「我用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脑子清醒了些」
「我不能自己乱猜」
「我要问他，看着他的眼睛，听他给我一个解释」
「我走出浴室时，陆夜己经在厨房了」
「煎蛋和烤面包的香气，是我们家清晨的味道」
「他系着我买的那件粉色格子围裙，转头看见我，笑了」
“老婆，早。睡得好吗？”
「他的语气温柔得像一场幻觉，让我胃里一阵翻搅」
「他端着两份太阳蛋走过来」
「又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个丝绒礼盒」
“迟到的三周年礼物，”
「他眼神里有歉意」
“对不起，昨天太忙了。”
「我的心，不争气地软了一下」
「盒子里是条梵克雅宝的西叶草项链，我曾在杂志上随口提过一句」
「钻石在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它的价格，够我们付半年房租」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三年前，他为了给我买一只银手镯，省吃俭用了两个月」
“喜欢吗？”
「他从我身后环住我，拿起项链，为我戴上」
「冰凉的链身碰到皮肤，像被烙铁烫了一下」
「他温暖的胸膛贴着我的背，呼吸间全是他身上干净的皂角味」
「口袋里的弹壳，此刻显得那么荒谬」
「也许，真是我多心了」
「早餐时，我用叉子一下下戳着盘里的煎蛋」
「陆夜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问」
“怎么了，然然？不合胃口？”
时机到了.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
「然后慢慢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弹壳」
「用两根手指捏着，轻轻放在白色桌布上」
「啪嗒」
「一声轻响」
“老公，”
「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很随意」
“你客户送的这个‘打火机’好特别，是什么牌子的？我上网查查。”
「我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变化」
「陆夜的目光落在弹壳上，没有闪躲，没有惊讶」
「他平静地看着，然后拿起它」
「在指尖从容地转了转，甚至对我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傻瓜，”
「他的语气依旧平稳」
“国外一个小众工艺品品牌，叫‘蜂巢’，专门用军队回收的废弹壳做纪念品。那香味是他们独特的防伪熏香。你喜欢？下次我再问客户要一个。”
「他的目光不再是温和地散落在我脸上」
「而是像两束精准的光，瞬间聚焦，钉在我问题的核心」
「我从他那双总是充满温柔的眼睛深处，又看到了那种无法理解的东西」
「一种混杂着绝对冷静、精密计算的眼神」
「那眼神只出现了一秒，随即就被笑意完美地掩盖」
「蜂巢」
「防伪熏香」
「他的解释滴水不漏」
「他越是镇定，我心里就越是发毛」
「就像扣错了第一颗纽扣的衬衫」
「后面的一切，都会跟着错位」
「陆夜这个完美的解释，就是那颗扣错的纽扣」
它表面看起来整齐，却让我更加坚信，整件事，从根上就错了.
“原来是这样啊，”
「我笑了，笑意没到眼睛里」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快吃吧，上班要迟到了。”
「我若无其事地收起弹壳，放回口袋」
「他似乎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彻底放松下来」
「那天下午，我请了半天假」
「我开着车，在城里漫无目的地绕」
「我用手机拍下弹壳的照片，特别是那只蜜蜂」
「我需要一个真实的答案」
「最后，我把车停在一个老旧街区」
「一家叫“老兵之家”的户外用品店门口」
「我推开门，一股帆布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板寸头的中年男人正坐在柜台后擦一把匕首」
“老板，想跟您打听个东西。”
「我紧张地把手机递过去」
「老板随意瞥了一眼」
下一秒，他擦拭的动作停住了！
「他的脸色变了」
「他将照片放大，一寸一寸地端详那只蜜蜂」
「眉头越皱越紧」
「最后，他把手机还给我，用一种极其严肃的眼神看着我」
“小姐，”
「他压低声音，身体前倾」
“这东西，你在哪儿见到的？”
“一个朋友送的……工艺品。”
「我重复着陆夜的话，心脏狂跳」
「老板摇了摇头，嘴角扯出一丝苦笑」
“工艺品？呵呵……”
「他沉默了片刻，凑到我耳边，用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小姐，听我一句劝。这不是工艺品。这是‘蜂巢’的清扫标记……它出现在哪里，就意味着那里刚刚有‘垃圾’被处理掉了。”
“忘了它，”
「他首起身，眼神里带着怜悯和警告」
“立刻，马上，忘了你见过它。离它，还有给你这东西的人，远远的。”
「轰——」
「我的大脑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清扫标记」
「垃圾」
「处理掉」
「这些冰冷的词，像一把把冰锥」
「将我最后的幻想，击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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